泊生和郑潮生跪了一宿的祠堂。
因为二人都死咬对方不松口，但谁也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言论，郑时安索性将二人都罚了。
夜深人静，泊生像是被抽了精气般软绵绵地躺在地上。
“快起来。”郑潮生偷偷揉着自己的膝盖。
泊生一动不动，哼哼几声。
“爹要是来了有你好看的！”
“随便吧，都随便吧。”泊生有气无力道，“饭也没吃，水也没喝，还要在这里罚跪，死了也好啊！”
“呸呸呸，胡说什么？”
泊生的肚子饿得咕咕叫，郑潮生也不见得多好受。
泊生哼唧着，突然听到院外传来几声鸟叫。他倏地坐起身，惊得一旁的郑潮生向后仰了几分。
“你做什么？”
泊生对着门口吹了声口哨，一只画眉鸟飞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不过来得正好，你先去给我拿点吃的来！”
郑潮生惊讶地盯着那只画眉鸟，见弟弟与它说话，更是震惊。
“这鸟——这不是何小姐的那只？你与它说话，它能听懂？你认识它？”
此时的泊生无力与哥哥解释，又对着佑余示意她快些。
“你好弱啊！”
佑余翻了个白眼，但还是飞了出去。
泊生见她飞出去，又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泊生，这画眉鸟这能听懂你的话？你何时与它熟悉的？这何小姐的画眉鸟又如何能与你熟悉？你——”
郑潮生双眼瞪大，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和何小姐——”
泊生摆摆手，“冤家。”
都是冤家。
佑余叼着一小包糕点飞进来，显得有些费劲儿。
郑潮生急忙伸手接过那包糕点，泊生则揉了揉佑余的脑袋。
“辛苦了。”
佑余看着自己被揉乱的羽毛，叽叽喳喳个不停。
“它是不是……在骂你？”郑潮生疑惑道。
泊生打开纸包塞了一块进他的嘴里，“想多了，她还小，不会骂人。”
他又拿了一块塞进自己嘴里，嗯桂花青瓜糕真挺好吃，要是回去以后也还有的吃就好了。
“你爹罚你了？”佑余道。
泊生塞了满嘴，点点头。
佑余看了一眼还在观察自己的郑潮生，跳了两下没再说话。
“它在和你说话？说什么了？”
“问你为什么嘴硬不承认。”泊生开口就是编。
“什么嘴硬不承认？还不是因为你先冤枉我。”
“冤枉什么？冤枉你课上写情书气走先生？”
“什么时候的事情？”郑潮生不认账。
“佑余，你去我卧房里翻一下。”
“停停停！它还小！”
佑余眨着小眼睛，忽闪忽闪，“是什么啊？”
泊生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小孩子，别乱问。”
他看向郑潮生说道：“哥你方才要是承认了，咱俩就不用在这里罚跪了。”
郑潮生气得一口糕点哽住，“那是咱俩不用跪？那你不用跪了！这个时候倒是算的清楚！”
泊生耸耸肩，讨好一笑，“哥你这也算是日行一善，菩萨都是看在眼里的。”
郑潮生侧身，冷哼一声。
“你去再拿些别的吃的来。”
泊生推了推佑余。
“不去！”
泊生抓起佑余背过身小声道：“我这都是为了帮你妈打掩护，把这边安顿好，你妈无后顾之忧。”
“真的？”
“真的！我不骗小孩！”
“那好吧。”
佑余一蹦一跳出了祠堂，郑潮生有些好奇。
“你和它说什么了？”
“说你是个大英雄。”
“……吃你的东西吧。”
泊生擦了擦嘴边的糕点屑，“我等会吃些别的，哥你先吃。”
郑潮生翻了个白眼，收拾起弟弟剩下的糕点。
“你马上又要过生辰了，总是这么不成熟可怎么办？一点也不像你哥我。”
“生辰是可以许愿吗？”
泊生早就听闻人间每逢生辰就可由寿星许愿。
“你可以许愿，但是实现与否具体要看情况。”
他不解道：“可是要向谁许愿呢？”
他在天上实习时并未听闻殿中有凡人直言许生辰愿望，他们的愿望太多了，虔诚或不虔诚，每日登记在册的都要成千上万，菩萨阅览过只会选择其中几个幸运儿。
不过他觉得若殿中凡人早说是生辰愿望，或许他会加粗一下这里的字体。当然若是这人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是许同一个愿望，他想菩萨肯定会眼熟，说不定看在对方如此虔诚专一的份儿上，也会在后面画个勾儿。
可是这样的人太少了。
郑潮生被问到愣了一下，有些疑惑弟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可能是向自己，可能是向上苍、向菩萨许愿。”
他不知道弟弟的愿望是什么。
“这不就和在寺庙许愿差不多嘛。”
愿望都是听天由命，看菩萨的心情，也看小仙侍是否清醒。
郑潮生觉得自家弟弟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
他又补充道：“或许也可以是向自己亲近的人许愿。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愿望，都是可以商量的。比如你在六岁时许愿想要拥有一整只猪耳朵，爹虽然骂你没出息，但还是为你寻了来。”
泊生好奇道：“我要那猪耳朵做什么来着？”
郑潮生一脸惊讶：“你忘了？你说卤猪耳朵最好吃。还有你在十一岁时许愿想要王公子同款的衣服，爹一边说你没品位，一边就找王大人问了裁缝去做了一模一样的衣服。那衣服，那个配色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十一岁的生辰？”
话音落，郑泊生的动作慢了几分，喃喃道：“紫色绸缎绣着棕色纹饰……”
“对对对，就是那个狗屎配色。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郑潮生应声道。
“我是很喜欢……”对面的弟弟轻声道，“她……”
檐上的风铃作响，盖过少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