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还想说什么，但看到萧明初不容辩驳的态度，最终把话咽了回去，重重点了下头。“行，要是我出手，保证整个圣城西区都不得安宁。”
夜色深沉。
圣城陷入了白日狂欢后的疲惫，除了巡逻的骑士和无处不在的“圣光天网”，万物俱寂。
裁判所是一座黑色的哥特式建筑，在月光下投射出狰狞的轮廓。
“准备。”林风的指令在三人的战术通讯中响起。
他蹲在远处一座钟楼的顶端，面前的微型终端屏幕上，无数代码流飞速闪过。
“秦瑶。”
“已就位。”秦瑶站在裁判所后方的一条小巷阴影里，双手合十。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覆盖了目标建筑的特定区域。
“物理安防开始循环。漏洞窗口一百二十秒，倒计时开始。”林风的声音落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萧明初的身影从旅店的阴影中滑出，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贴着墙根，几个起落便越过了两队巡逻骑士的视野死角，抵达裁判所侧墙。
他没有走门，而是抬头看了一眼三楼那个没有灯光的窗户。
那是伊莎贝拉的办公室。
【正在分析建筑材质……外墙附着微型圣光符文，物理接触将触发警报。】
萧明初体内，三种根源法则被他以一种极其精妙的方式调动起来。蔚蓝的水之法则包裹住他的身体，隔绝了物理接触。漆黑的深黯诅咒被压缩到极致，模拟出阴影的性质。暗金色的朱雀神火则化为最细微的脉冲，干扰着符文的能量感应。
他整个人贴着墙壁，无声无息地向上攀升。
窗户是锁死的。
萧明初伸出手指，指尖凝聚出一粒微小的，由三相法则构成的灰色结晶。他将结晶轻轻按在玻璃上。
没有破碎声，那块坚固的水晶玻璃直接分解为最基础的粒子，消散在空气中，形成一个刚好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时间剩余，六十三秒。】林风的提醒传来。
萧明初翻身进入办公室，动作轻盈落地。
房间里一片漆黑，充满了消毒水和古老羊皮卷混合的气味。
然而，萧明初的动作停住了。
房间里有人。
在办公桌的后面，一个人影坐在高背椅上，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
【警告！生命体征锁定！目标：伊莎贝拉！】
她竟然没走。
萧明初的身体瞬间融入了墙角最深的阴影，所有的气息都被那层水之法则的薄膜彻底封锁。他与黑暗融为一体。
“啪嗒。”
一声轻响，桌上亮起了一块数据光板。
光芒照亮了伊莎贝拉的脸。她的脸上没有了白天的威严与冷酷，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着迷与憎恶的复杂神情。
她的指尖在光板上划动，调出了一份被猩红色边框锁定的禁忌档案。
档案的标题是：《异端审判录，卷三十七，代号‘血棘’》。
萧明初命令系统直接截取数据。
【数据截取中……档案加密等级：S-Prime。正在尝试破解……】
光板上，出现了一个男人的画像。他的相貌与伊莎贝拉有七分相似，同样拥有锐利的轮廓和坚毅的下巴。
男人的名字是：伊格尔·冯·奥古斯都。
他的职位：一百二十年前，圣城大审判官。
伊莎贝拉的祖先。
档案记录着伊格尔的生平。他一生审判了无数异端，维护了圣光的纯洁，是当时最受敬畏的圣殿守护者。然而，在档案的最后，记录却出现了断层。
伊莎贝拉划动屏幕，跳过那些歌功颂德的公开记录，直接进入了被封存的附录部分。
附录的内容，只有寥寥数语。
【记录：圣历3477年，大审判官伊格尔在追捕‘深黯之母’教团残党时，遭受未知污染。】
【记录：圣历3478年，伊格尔自请进入‘圣光熔炉’接受净化。】
【记录：圣历3478年，净化成功。伊格尔回归。但其血脉中残留无法根除的‘阴影’。】
【最终裁定：奥古斯都家族永世背负‘监视者’之印，其后代必须成为最严苛的审判官，以自身对黑暗的敏感，去猎杀黑暗。此为赎罪，亦为诅咒。】
【数据破解完毕。】系统的声音在萧明初脑中响起，【简而言之，她的祖先被‘母神’的力量污染过。虽然被‘净化’了，但污染已经深入血脉遗传了下来。伊莎贝拉，以及她们家每一代审判官，生来就是不洁的。她们的使命，就是用这份不洁，去寻找其他的不洁。】
萧明初瞬间贯通了所有关节。
伊莎贝拉的偏执，她的洁癖，她对萧明初身上深黯诅咒的剧烈反应，以及她圣光深处那一丝同源的波动。
她不是在审判别人，她每天都在审判自己。她害怕的不是外来的阴影，而是自己身体里流淌的阴影。
这才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她最致命的弱点。
就在这时，伊莎贝拉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她没有回头，而是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用一种疲惫到极点的声音，轻声问了一句。
“是你吗？祖先的罪……你，也感受到了吗？”
她不是在问萧明初。
她在对着自己身体里的那个“阴影”说话。
忽然，伊莎贝拉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萧明初藏身的方向。
“谁在那里？！”
伊莎贝拉的厉喝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阴影没有回答。
下一秒，一道身影从墙角的黑暗中平滑地走出，没有脚步声，仿佛他本就是黑暗的一部分。
萧明初站定在办公桌前，隔着三米距离，平静地看着她。
他没有显露任何敌意，也没有做出任何戒备的姿态，只是单纯地站在那里，便构成了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
伊莎贝拉的手已经按在桌下的一个红色按钮上，那是裁判所的最高警报，足以在三秒内将整座建筑封锁，并召来圣城最精锐的圣殿骑士团。
“你是谁？”她的声音绷紧，强行维持着大审判官的威严。
“一个见证者。”萧明初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