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很‘兴奋’。”秦瑶缓缓吐出几个字。“这里的空间,每一寸都充满了‘平衡’的碎片……它们在共鸣。”
兴奋?
萧明初咀嚼着这个词。
对一个正常的世界而言,平衡是稳定。但对一个本就失控的禁区而言,无处不在的平衡,本身就是一种极致的疯狂。
装甲车继续向前行驶。
窗外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起来。
这里的树木呈现出一种不属于任何季节的灰败色泽,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却没有一丝风将其吹起。
万籁俱寂。
死一样的寂静。
“等等。”萧明初突然开口。
赵虎立刻踩下了刹车。
“你看那边。”萧明初指向前方。
透过防弹玻璃,在灰蒙蒙的雾气尽头,隐约出现了一个小镇的轮廓。
不是废墟。
而是一个完整的小镇。
有尖顶的教堂,有错落的民居,甚至还能看到街边的路灯和长椅。
“资料上没提过这里有聚居点。”赵虎调出备用资料库,快速检索,结果是一片空白。
“三百年前的界门失控,摧毁了一切。这里不该有任何完整的建筑。”李岩补充道,他的不安愈发强烈。
“过去看看。”萧明初做出了决定。
他有一种预感,秦瑶感受到的“平衡”,源头就在那个小镇里。
装甲车缓缓驶入小镇的街道。
然后,所有人都停住了呼吸。
时间,在这里是静止的。
一个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正在追赶一只皮球。他的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身体保持着向前扑倒的姿势,一只手即将触碰到那个离地半尺的皮球。
一切都凝固了。
街边,一个面包店老板正将一盘热气腾腾的面包端出橱窗,面包上冒出的白气,都凝结成了固体的形状,悬浮在空气里。
一只麻雀停在路灯上,翅膀展开,正要起飞。
就连阳光穿过教堂彩色玻璃投下的光斑,以及光斑中飞舞的尘埃,都一颗颗,清晰可见地,停滞在半空。
整个世界,是一幅巨大而诡异的立体画。
“我的天……”李岩发出了梦呓般的低语。
这超出了所有人的认知。
这不是某种力场造成的停滞,这是……时间本身被冻结了。
“下车,保持警惕。”赵虎下达了命令,第一个走下装甲车。
脚踩在布满静止尘埃的地面上,没有扬起一丝波澜。
空气是凝滞的,吸入肺中有一种陈旧而冰冷的感觉。
萧明初,秦瑶,李岩也相继下车。四人小组背靠着装甲车,呈防御队形,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每一个“人”,都栩栩如生。
你能看到他们衣服的褶皱,能看到他们脸上的微小细节,惊恐,喜悦,茫然……所有情绪都在最后一刻被完美封存。
太真实了。
真实得让人毛骨悚然。
萧明初的内心,却涌起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被世界排斥在外的感觉……
这种流动与静止的隔阂……
不就是他自己状态的放大版吗?
“别碰任何东西。”赵虎的警告声响起。
然而,已经晚了。
李岩的好奇心战胜了恐惧,他伸出手,想要去触摸那个静止的孩童模型,验证一下这是否是幻觉。
他的指尖,轻轻碰到了孩童的衣角。
就是这个瞬间。
“咔。”
一声轻微到几乎无法听见的脆响,从孩童身上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咔嚓……咔嚓咔嚓……”
声音从一个点,瞬间蔓延到了整个小镇!
所有凝固的景物,都发出了这种玻璃碎裂般的声音。
那个追逐皮球的孩童,缓缓地,僵硬地,放下了伸出的手。
皮球“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却没有弹起,而是化为了一滩灰色的流沙。
面包店老板,将手中的托盘,机械地收了回去。
天空中的麻雀,合上了翅膀,却停在原地,诡异地扇动着。
整个小镇,“活”了过来。
但不是真正的活。
所有的人,都在重复他们被定格前的最后一个动作。
一遍。
又一遍。
一遍又一遍。
孩童不断地重复着“伸手去抓,然后放下”的动作。
面包店老板,重复着“端出面包,收回面包”的动作。
他们的脸上,依旧保持着被定格时的表情,笑容,惊恐,茫然……配上这麻木而诡异的循环动作,构成了一幅地狱般的图景。
“后退!快退回车里!”赵虎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声吼道。
但他们的路被堵住了。
那些“活”过来的居民,全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齐刷刷地,将头转向了黎明突击队四人。
他们的脸上依然是定格的表情。
但那份死寂,却变成了令人窒息的恶意。
下一秒,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居民”,一个正在泼水的妇人,将手中的木盆,朝他们猛地泼了过来。
盆里没有水。
而是一股灰色的,肉眼可见的能量波纹。
“规避!”
赵虎一把推开李岩,自己侧身翻滚。
那股灰色波纹扫过他们身后的装甲车车体。
滋啦——
足以抵挡重型炮火的合金装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陈旧,斑驳,长满了锈迹,最后“哗啦”一声,坍塌成了一堆金属粉末。
时间侵蚀!
这不是物理攻击,也不是能量攻击。
这是直接作用于物质“寿命”的法则攻击!
“开火!”赵虎怒吼。
李岩回过神,举起脉冲步枪疯狂扫射。
蓝色的能量束精准地命中了一个冲过来的“居民”,那人的身体被打穿了一个大洞。
但他没有停下。
他甚至没有流血。
他只是继续麻木地,重复地,向前迈步,然后挥动手臂。
又是一道时间侵蚀的波纹扫来。
“没用的!这些不是活物!”秦瑶急促地喊道,她试图张开空间屏障,但那灰色的波纹直接穿透了屏障,毫无阻碍。
空间之力,无法干涉时间。
危机,瞬间降临。
无数的“居民”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们挥舞着手臂,泼洒着致命的灰色波纹。
四人小组的躲避空间被压缩到了极限。
李岩在一次躲闪中慢了半拍,左臂被一道波纹的边缘擦过。
“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
他作战服的袖子瞬间化为飞灰,底下的手臂皮肤,迅速出现皱纹,变得干瘪,苍老,不过一秒钟,就成了一截枯树皮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