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你负责的是炎黄最尖端的战略部门。你应该比我清楚,‘个人’,是这个时代最不可靠的变量。”
他环视了一圈会议桌旁的其他人。
那些沉默的理事们,有的垂下眼睑,有的面无表情。
“一项可以转化敌方高级战力的技术,一项可以从内部瓦解教团的武器。”
魏延的声音不高,却在绝对安静的室内产生一种压迫感。
“这样的武器,必须掌握在联盟的手中。掌握在理事会的手中。”
“而不是某一个士兵的手里。”
陆沉终于开口反驳。
“萧明初不是普通的士兵。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最大的战略优势。这项行动的成功,建立在他与雷诺特殊的精神共鸣上,根本无法复制。”
“无法复制?”
魏延笑了。
那是一种没有温度的,纯粹由肌肉牵动产生的表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复制的。只要找到原理,就能找到方法。”
“把他的大脑整个浸泡在营养液里,连接上成千上万个电极,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扫描他每一次脑电波活动。你觉得,能不能找到那个所谓的‘原理’?”
会议室的温度骤降。
陆沉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他无法相信这样的话,会从炎黄联盟的最高决策者口中说出。
“魏理事,你这是在威胁一位战功赫赫的英雄。”
“我是在规避风险。”
魏延的表情恢复了漠然。
“一个不受控制的英雄,比一万个敌人更加危险。”
“今天他能策反一个祭司,明天他是不是就能策反我们的人?”
“当他的力量膨胀到一定程度,谁来制约他?你吗,陆沉?”
一连串的质问,让陆沉无法回答。
魏延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并非景象,而是一面显示着炎黄联盟各项经济指标的动态数据墙。
红绿的数字在他身后跳动。
“理事会的决议已经形成。”
“立刻向黎明突击队下达最高指令。”
“要求萧明初,即刻上传关于本次‘策反’行动的所有精神层面交互数据、自身能力运用原理、以及目标人物的完整灵魂剖析图谱。”
“所有资料,列为‘战略核心资产’,由理事会直接封存管理。”
陆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是命令,陆沉主管。”
魏延转过身。
“如果他拒绝,或者数据有任何形式的缺损。”
“将以‘战时违抗命令’与‘危害联盟安全’两项罪名,对他进行缺席审判。”
“明白了吗?”
……
悬浮神殿内。
持续了数百年的雷暴已经停歇。
秦瑶服下营养剂后,在李岩的搀扶下靠着石柱坐着,恢复着消耗过度的精神力。
林风正在检查武器系统,更换耗尽的能量匣。
雷诺盘腿坐在王座的台阶下,他闭着双眼,感受着体内那股纯净而自由的力量,熟悉又陌生。
一种久违的平静,笼罩着这支刚刚经历过死战的小队。
萧明初站在神殿的断口处,俯瞰着下方逐渐平息的海眼漩涡。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张开,然后握紧。
那股吞噬了母神诅咒的深黯之力,正安静地蛰伏在他的身体深处。
他个人的战术终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鸣响。
一道经过了多重加密的文字信息,直接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发信人:陆沉。
内容只有一句话。
“他们想要你的‘方法’,用一切手段。”
萧明初关闭了信息。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只是站在那里,望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仿佛在与一个看不见的敌人,进行着无声的对峙。
地下五百米的会议室,空气凝固如铅。陆沉面对魏延的命令,没有动,也没有回答。他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加响亮,那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他刚刚才向萧明初发出了那条警告,他的手指仿佛还残留着按下发送键的触感。现在,他必须为那个决定,以及即将做出的下一个决定,承担全部后果。
“你没有听清楚吗,陆沉主管?”魏延的声音里没有怒火,只有一种纯粹的、高高在上的压力,像冰冷的金属刮过神经。“这是理事会的决议。是命令。你只需要执行。”
陆沉终于抬起头,视线越过长桌,直刺魏延。他的特战制服在这种压抑的环境下,像一件粗糙但坚硬的武器。“我拒绝。”
两个字,清晰、坚定,像两颗子弹射入死寂的房间。长桌旁几位一直垂着眼睑、仿佛事不关己的理事,身体出现了微不可查的僵硬,有人甚至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魏延的动作停顿了。他缓缓重新拿起桌上的那副金丝眼镜,对着头顶冰冷的光源仔细检查着镜片,仿佛上面沾染了什么看不见的污迹。“拒绝?”他轻声反问,尾音带着一丝玩味,似乎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
“是的,我拒绝。”陆沉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吐得无比清晰,不留任何模糊的余地。“我不会向我的士兵,下达一份旨在剥夺他个人存在价值的命令。”
“你用词很讲究,陆沉。”魏延慢条斯理地戴上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变得更加锐利而没有人情味。“这不是剥夺,是‘收归’与‘管控’。是为了炎黄联盟的整体安全,为了确保我们拥有的每一份力量,都处于绝对可控的状态。”
“当联盟的安全,需要通过解剖一位英雄来维持时,那我们守护的究竟是什么?”陆沉向前走了一步,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而决绝。“我们守护的是一个冰冷的数字,还是有血有肉的人?”
“放肆!”魏延身旁的一位理事终于按捺不住,猛地一拍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陆沉,注意你的身份!你只是一个执行者!”
陆沉没有理会他,他的目标只有魏延,这个权力结构顶端的男人。“萧明初的能力,是他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用血与火淬炼出的意志的延伸,是他的人格本身。强行剥离,就是谋杀。我不会成为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