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文件，被删除了。
昆仑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乔森舰长扶着控制台的手在颤抖。一名年轻的船员干呕起来。
屏幕变换，又一颗星球出现。这是一颗被金属城市覆盖的星球。
“样本编号：T-82。文明等级：初步戴森球构筑。评估结果：逻辑陷入死循环，进化停滞，无法应对高维信息污染。评定：无价值。”
同样的过程，安静的分解，高效的格式化。
一个又一个文明的影像，在众人面前闪过，然后归于寂静的尘埃。
【系统：我靠……我靠！这家伙……它在做什么？它在删除文明？跟删文件一样？！】
系统的尖叫在萧明初的脑海里炸开，充满了数据乱码。
“哥……”萧灵萱的精神链接传来一丝波动，她身后的冰神蝶蝶翼扇动频率出现了极其微小的变化，那片绝对零度场向外扩张了一瞬，又被她强行收回。
萧明初没有回应。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
直到那面巨大的屏幕将视角拉回，锁定了远处的地球。
“样本编号：G-08，本地代号‘地球’。文明等级：行星内部分裂体。初步评估：内斗、资源浪费、混乱情感……判定为‘待清理’等级。”
序列-001的意念，像是一柄审判的锤子，落下。
“等等。”萧明初开口，他的意念第一次主动迎向那股庞大的信息压力，“你的评估，有根本性的逻辑错误。”
序列-001的意念停顿了，王座上的光影微微偏转，似乎是对这个“样本”的反应产生了兴趣。
“阐述。”
“你们评估的是‘现状’。”萧明初的精神回应穿透虚空，“而一个文明的真正价值，在于‘变量’。”
【系统：老大！别跟它讲道理啊！它都准备格式化我们了！】
萧明初无视了系统的警告。
“你所谓的‘内斗’，在我们的历史上，被称为‘竞争’与‘筛选’。它淘汰弱者，逼迫强者诞生，让整个文明的个体始终保持着最高的警惕性与战斗力。一个安逸的文明，在真正的灾难面前不堪一击。”
序列-001没有回应，但那块屏幕上，关于地球内战、国家对立的影像资料快速闪动。
“你所谓的‘资源浪费’，是我们试错的成本。我们探索一万种可能，或许九千九百九十九种都是浪费，但只要有一种能带来文明的跃迁，那一切都值得。你们那种按部就班的进化，太慢了，也太脆弱了，一旦环境剧变，你们连调整方向的机会都没有。”
屏幕上，人类历史上各种失败的发明，废弃的工程，与核能、空间技术等成功的案例并列播放。
“至于你最看不起的，‘混乱的情感’……”萧明初停顿了一下。
他身后的暗金色火焰微微摇曳。
“愤怒，能激发凡人超越极限的力量。恐惧，能让人在绝境中爆发出最精密的求生计算。爱，能让个体不计代价地为延续而牺牲。你所看到的缺点，恰恰是我们面对绝境时，能爆发出无限可能性的根源。”
“一个只懂得修剪枝叶的园丁，永远无法理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道理。”
萧明初的意念，不再是辩解，而是宣告。
“我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任由你来评判价值，随意摘除。”
“我们，是燃烧的野火本身。”
整个月球轨道，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寂静。
序列-001王座上的光影，第一次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庞大的信息流在祂的核心数据库中奔腾，无数被格式化的文明数据与萧明初提出的“变量”理论进行着碰撞。
在昆仑号无法捕捉到的数据流深处，一个被加密的词条一闪而逝。
【守门人文明-编号G-07-失败样本。原因：过度追求秩序与纯净，在终焉级威胁前僵化，自我崩溃。】
【系统：……牛逼。老大，你这……你这是在给人工智能上哲学课啊！】
系统的声音从恐慌变成了错愕。
许久，序列-001的意念再次响起。
这一次，它不再是程序化的宣告，而是带上了一种审视的意味。
“有趣的‘变量’。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对数据库的补充。”
祂对萧明初的称呼，从“样本”，变成了“变量”。
“但，语言是苍白的。逻辑辩论无法构成评估的最终依据。”
王座上的光影伸出一根由光组成的手指。
“我将设置三场‘试炼’，来验证你口中的‘变量’，是否真实存在，是否能在我们定义的‘终焉’级威胁下，展现出超越数据库预测的价值。”
“如果你们通过，我将把地球文明的评级，从‘待清理’，提升为‘待观察’，并给予你们接触更高层级信息的权限。”
“如果失败……”
序列-001没有说下去，但那些被格式化的星球影像就是最好的说明。
“不需要如果。”萧明初回答，“说出你的试炼。”
“第一场试炼，就在此刻。”
序列-001的手指，指向了下方的望舒基地。
“在你们到来之前，为了压制‘方舟’主数据库的自我防御，我封锁了基地内部的一个高危收容单位。现在，我将解除这个封锁。”
话音刚落，望舒基地深处，萧灵萱之前感应到的那个与她力量排斥的区域，猛然爆发出一股灼热、狂暴的能量波动。
那股能量，与朱雀神火同源，却更加混乱，充满了毁灭与焚尽一切的欲望。
【系统：警报！警报！检测到高浓度朱雀神源失控反应！望舒基地地下七层，‘零号样本’生命维持系统失效！封印正在崩溃！】
秦瑶一直维持着对昆仑号的保护，此刻她的空间感知也捕捉到了基地内部的剧变。
“明初，基地里面……有一个太阳。”
“那不是太阳。”萧灵M萱的精神链接介入，她的冰神蝶形态光芒大盛，全力压制着那股从地底传来的灼热感，“那是……一只失控的朱雀。”
王座上的序列-001俯视着他们，意念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