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南是患坊医师,师父又是医正华无疾,自然在患坊内成了一众医生、针生的管头,面色不虞的走出去,冲着外面的人质问起来:“发生了何事,吵吵嚷嚷不成体统!”
守门的小吏连忙上前,冲着司马南深施一揖,急切说道:“在下是大理寺的小吏,我家赵司直本事来嘉会坊办案,谁知刚到嘉会坊,人便突然晕厥,视物旋转,不能站立,这便让人将司直直接抬到嘉会坊的患坊中求医。”
司马南听闻是大理寺赵司直,脸色一变,连忙让眼前的青袍小吏去将人抬到公房之中,他要亲自为赵司直拔除此患!嘉会坊患坊,公房内。
大理寺的青袍小吏招呼几位劳壮,用禅椅将一位身着圆领澜衫的中年男子抬了进来,此人正是大理寺八品司直赵孟柯,此时整个人晕乎乎地倒在禅椅上,只觉得双眼视物旋转,上肢麻木,下肢力弱,整个人连动也不能动一下。
公房里一群针生、医生围绕着这位大理寺八品司直,小声议论,各有各的说辞,但这些人不过是刚过了三年学期就被分到患坊之中,经验不足,全是纸上谈兵,仅凭司直症状,难以断定是何病因。
有经过七年学期的针生,大胆地为这位司直号了下脉,良久方才说道:“司直的脉,脉左沉细,右弦也细,右脉偏大,症属肝肾阴虚,肝阳上亢……”
一旁有人听闻,接过话头:“如此当以滋阴潜阳,化痰通络,不如以镇肝熄风为主。”
有人当即摇头:“那司直双眼视物旋转又以何解?我看应是眩晕症!”
另一人当即反驳:“胡诌,眩晕症何来四肢无力的说法,定不是眩晕症!”
众人你一嘴他一嘴,吵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司马南站在人群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众人这才惊醒,纷纷瞧着司马南深施一揖:“华医正今日不在患坊,还请司马医师为司直看一看!”
“司马医师乃是华医正高足,定能为赵司直拔除此疾!”
听着众人的恭维声,司马南脸上满是得意之色,让众人散开,他亲自为赵司直号脉,医家诊病素有望闻问切的说法,号完脉,便让赵司直伸出舌苔,为此人瞧了瞧舌苔。
“赵司直身宽体胖,舌苔淡红而有齿痕,说明司直脾虚亦或是气虚,加上外感风热亦或可能是风寒化热入里,导致舌苔出现黄苔,说明司直体内邪热未甚。”
说着司马南又让赵司直伸出舌头,自己上手在对方舌头上摸了摸,又捻了捻,放在鼻子下煽动,嗅了嗅气味,皱起眉头:“舌面软刺粗糙,形成尖峰,高起如刺,摸之棘手,这舌边反应肝胆变化,司直舌苔两侧点刺,正说明司直肝胆火旺,热邪上循舌面,蒸灼血脉,这才形成高于舌面的星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司马医师看舌便知病理,深得华医正医术之精髓啊!”
一旁的青袍小吏连忙说道:“我家司直头晕目眩之症,也有数年了,瞧了不少病坊医生,也没见好,数年时间,屡造医门,汤药之资,罄尽了半数家产!”说着为难的看向司马南,“就是不知这位司马医师的诊金要多少?所开的药贵不贵?”
司马南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公房的书案上准备开方抓药:“诊金你家司直给个五贯意思意思就好了,这药也不算贵,桑叶、菊花、苦竹都是便宜药材,让你家司直禁食羊肉,阿胶人参等物。”
小吏咋舌,五贯钱的诊金,还叫意思意思。面色却不敢露出不虞,连连点头:“我家司直平日里最爱吃水盆羊肉,几乎顿顿必吃。”
人群里的许不言听着司马南跟小吏的话,再瞧那倒在禅椅上的赵司直,露出恍然来,这司马南看病,没有看到根本上,这赵司直就算有脾虚的毛病,但绝对不是他导致头晕目眩的原因,再许不言这个后世之人看,赵司直不就是典型的中风了嘛!
他出言说道:“赵司直的病,怕是另有原因,司马医师只怕是没有瞧见根本啊!”
许不言这话一出口,公房里热闹的恭维声,霎时变得雅雀无声了,众人纷纷回头瞧见人群外的许不言。
司马南脸色登时阴沉下来,将手中狼毫重重拍在桌子上:“许介象,你既然说本医师未瞧出赵司直的病根,那你这个小小的患坊医生,就瞧出来了!”
小吏踌躇站在当场,看了看满脸怒容的司马南,又看了看人群外这位拔犀擢象,奔逸绝尘的患坊医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却皱起眉头看向几人说道。
“以前常听司直说‘长安多病无生计,药铺医人乱索钱’,不曾想今日还让我碰到了,你们这小小患坊里的两人,莫不是合起伙来,算计我家司直,想要多黑一些银钱?所以才在这里演起戏来,合伙骗我们!”
听小吏如此说,司马南怒哼一声,脸色更是难看。
许不言也没想到,自己好心,却被小吏误解,他摇头苦笑:“我开出一方,你自取外面医药坊抓药,诊金我不收取你分毫,让你家司直回去以水煎服,连服七剂,头晕症状便可自行缓解,也能单独行走,四肢麻木必定好转!”
司马南听许不言所说,冷哼声:“真是大言不惭!”
小吏却不管这些,听许不言说不要诊金,连连点头,敦促许不言快去写方子,许不言走到书案一侧,提笔写下自己记着的药方,交给小吏,小吏笑得合不拢嘴,不花钱便得了药方,让人抬着自家司直连忙奔出了患坊,生怕晚了半步对方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