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祸事不端
时小椴2025-01-16 21:523,444

  许青鹅往后苑的花园走去,只瞧在后院的廊庭里,几个婢女小心翼翼地将亭子四周的纱帘垂下,遮挡住了亭子四面。她往里去看瞧,只见一个头戴幂篱的女子正端坐在亭里。

  四周无人,许青鹅掀开亭子的纱帐进去,里面果坐着一女子,头梳偏梳髻,上着团花纹绿衫子,下着折枝花纹红裙,披素罗帔子,一打眼便知是京中某府上的贵女。

  裴婉儿见亭子里进来了人,连忙从牙凳上站起来,躲在了屏风后面,似是害怕见人一样,声音带着几分怯懦:“你……你找谁?”

  许青鹅朝着此人深深一福:“在下乃是许家的女儿,不知这位妹妹,怎会独自一人在这里?”

  裴婉儿听此人是许家的女儿,一颗心才稍稍安定下来:“原来是许家姐姐,在下乃是太子詹事裴宽之女,今日是随阿耶过府来为许翁贺寿的。”

  许青鹅见她一直带着幂篱遮脸,开口道:“妹妹何不摘了这幂篱,随我一同去女客处,众人此刻正在园里赏花。”

  听她这么说,吓得裴婉儿一颗心跳得咚咚乱响,连忙拒绝:“不……不必了,姐姐自去赏花就好,不必管我。”

  许青鹅抬眼望着她:“来者是客,哪有主人怠慢了客人,让客人独坐水榭的道理,妹妹若是怕生,大可紧跟着我。”

  躲在屏风后的裴婉儿眼神闪了闪,道:“真的不必了,我在这里等阿耶,若是阿耶回来找不见我,该着急了。”

  许青鹅还要再劝,但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亭子外便闯进来一位女使,拦在了许青鹅面前,看她穿着,应是太子詹事府里的女官。

  这女使挡在了许青鹅面前,态度颇为恭敬:“我家小姐自幼怕生,就不劳烦许家小姐了,这里由我伺候就好。”

  许青鹅看了一眼颇为古怪的裴婉儿,点了点头,掀开亭子的纱帐走了出去。

  屏风后的裴婉儿见人走了,这才重重松了口气,刚一动,风吹动了她头上的幂篱,随风而过便是一阵令人作呕的臭秽,弥漫在亭子内。

  另一头,在徽月堂的竹林中单独盖了一间翘檐小楼,可谓是禅意盎然,隐秘性更是极佳。许家三兄弟将太子詹事请到了小楼中,里面已经来了不少太医署的医官,多数为尚药、药藏、太医署三局内的侍御医们。

  蒋义方与许不言也被一道请入小楼中,只不过蒋义方是在内席,而许不言是个赘婿,身份低微,只能在靠近门口的外席。

  不过片刻,许胤宗便走了进来,太子詹事裴肃连忙走过来,对着许胤宗深施了一揖:“还请太常出手,救救小女!”

  许胤宗连忙将人搀扶起来,看了眼小楼内私下议论的一众医官们:“在座各位都是精通医理的大医,今日虽是老夫寿宴,可难得一众医人相聚于此,裴詹事嫡女又身患恶疾,求到老夫这里,便请诸位同僚,一同群策群力吧!”

  说着许胤宗坐了下来,与太常少卿跟几位太常寺官员低声说话,许弘崇见父亲这个态度,便知父亲不欲接这个烫手山芋,只能自己站出来圆场。

  “还请詹事说一说,裴小娘子所患的究竟是何症状?”

  裴肃点了点头,这才给众人说起自己女儿所患的症状。

  他的女儿是突然罹患的此症,起初只是颐颌之间略有轻微疼痛,府中的医人便开了几对消肿药剂,几日过去不但不见好,颐颌反而肿胀更甚,不过数日便波及了侧眼、颊部、颈部,同时口内颊开始不时涌出黄稠液体,他便花重金请了太医署的医官莅府。

  可这医官看过以后,说他女儿是外感风寒,染了风温之邪,郁热内生,气血凝滞得了此病,开了几对方剂便没了下文,他女儿又服了这些方剂,不但不见好,颐颌部居然开始破溃发烂,脓出臭秽,夜里还会发热,更出现了神志昏糊的状况。

  听裴肃说完,下面有人思忖片刻,率先说道:“莫不是得了颈痈?”

  立马有人摇头:“不对,颈痈多发于颈部,虽可化脓,但内颊却并不会流出黄稠之物。”

  太医署内一精通角法之医,眼前一亮:“或许詹事之女近日可曾拔过牙?若是拔过,此症倒是与骨槽风不差,罹患此症之人,应是死骨并未排出,腮颊漫肿疼痛,脓成溃后疮口日久不收!”

  许弘崇听了这话,也是跟着点头:“黄御医所言不错,此症倒是与詹事之女症状吻合。”

  “恐也不对。”裴肃摇了摇头,“小女近日并没有拔过牙,一年之内都没有过。”

  众人一听这话,又纷纷沉默下去。

  许弘真是个急性子,见众人不说话,站了起来:“裴詹事,你不是请了闺门坊女医贴身为裴小娘子瞧过,那女医可说了什么?”

  裴肃苦笑:“闺门坊建立不过两三年光景,其内多是从尚药、太医署二局抽调的女医,精通的也多是女子难产、安胎、疮肿之法,对此类病并没有什么经验之谈。”

  众人闻言,都看向了许胤宗,许胤宗则看向了一旁的太医令吴嗣,笑问道:“吴医令当年可是医举进士及第,医术独步长安,对此可有什么见解啊?”

  吴嗣连忙起身,冲着许胤宗一揖,这才说道:“下官以为,詹事之女多半是得了,疟腮。”

  “疟腮?”

  吴嗣点头:“不错,本官对少小一科颇有研究,此病多为稚童所得,发于颐颌之间,色白漫肿,倒是颇为符合詹事之女的症状。”

  许弘感见吴嗣这个老对头说出此症,下意识地便开口反驳:“吴医令怕是糊涂,詹事之女如今已经过了及笄的年纪,疟腮多发于总角稚童,这与詹事之女的年纪对不上。”

  许弘崇连忙拦了一下大哥:“大兄所说是一般情况,也有少数罕见的疟腮是发于岁数偏大之人。”

  许不言坐在外席,听着里面一众医官吵吵闹闹了半天,看向一旁的老管家,问道:“这些人吵闹了半天也没有结论,为何不把詹事之女当面叫来,让众人当面一验?”

  老管家一笑:“七郎说笑了,裴小娘子虽说过了及笄,但尚待字闺中,如何能让这一屋子男子当面上手,进行望闻问切一番?岂不有损女子清誉?何况朝女子虽然奔放,但男女大防自古有之,医署内众多御医给宫中贵妃瞧病,也是要隔帘悬丝的。”

  小楼里众人一番讨论,被外面奉茶的有心婢女听了去,连忙朝着女客们聚集的花园里小跑而去,将这消息告诉了崔姨娘。

  崔姨娘正在园中赏花,听了婢女的话,忙将自己的女儿拉到一旁。

  许朝颜不解:“娘,你拉我干嘛!”

  崔姨娘脸上露出几分喜色:“你弟弟的差事有着落了!”

  “祖父答应了?”许朝颜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不是你祖父!”崔姨娘小声将小楼内发生的事告诉了女儿,“那太子詹事可是太子眼前的宠臣,你若是能把他女儿的病治好,有了太子詹事的关系,你弟弟到时候,别说进太子左春坊别教院里当一名医别教,就是进太子药藏局,也是太子一句话的事啊!”

  许朝颜脸上露出几分不愿:“娘,这楼内都是医署内的大医,还有祖父、阿耶与两位叔叔在,女儿这才跟阿耶学了几年医,他们都看不了的病,女儿又怎么看得来?”

  崔姨娘一指头抵在了她额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蠢蛋,你祖父阿耶他们是男医,这男医治女病,本就有颇多禁忌与不便。但你不一样,你本身便是闺门坊内的女医,若是有了你祖父跟阿耶的指点,由你出手治好了詹事之女,那传出去也是一则佳话!”

  崔姨娘的话,让许朝颜颇为动心,祖父一直不肯教她医术,这两年来,不知母亲央求了多少次,祖父都不肯松口,她本以为许青鹅做出那般丑事,祖父肯定会冷落她,自己也就有了机会。

  可今日寿宴上,许青鹅大出风头,颇有几分重得祖父宠爱的征兆,让她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若是能在救治太子詹事之女一事上出力,她也能让祖父高看自己一眼,又能顺势让太子詹事得了这个人情,帮弟弟在太子药藏局得一份差事,岂不是两全其美?

  花园里,许青鹅一直注意崔姨娘母女的动作,见她们母女二人行踪诡异,便知有问题,连忙让惜花去打探小楼那边出了什么事,可是与那位太子詹事之女有关。

  果不其然,惜花花了银钱,塞给小楼那边奉茶的婢女们,打探到了一些消息,太子詹事今日过府,就是带女儿来求医的。

  许青鹅在廊庭上来回踱步,总觉得事情不对,若是来求医,祖父何故一直躲着那位詹事?

  许青鹅似有七窍玲珑,瞬间就想通了一切!

  太子詹事带女过府求医,看似是一桩机缘,但对于累事四朝的祖父来说,却不啻于一个烫手山芋。

  当今圣人乃是雄主,对太子东宫猜疑过重,而且如今权相李林甫对太子东宫更是连连打压,祖父定是不愿掺和进东宫与相府的争斗之中,但又不能直接拒绝太子詹事求医,这才借寿宴中不少医官在场,在小楼之中,摆了一场求医问贤的局。

  可在场之人皆是医署内为官多年,何尝不是一群城府极深的人精,祖父不愿掺和进太子与相府的争斗,这群品阶不如祖父的医官们,又何尝肯?

  所以,表面上是太子詹事携女求医,实则是逼祖父在相府与东宫之间做出一个选择!

  若是祖父救了詹事之女,在相府看来,便是祖父与东宫勾搭上的铁证,相府的矛头说不准下一刻便冲着祖父与许府而来!

  所以,今日谁都可以救詹事之女,唯独祖父不行!

  再说,她今日虽然靠着献礼,对祖父认错,可到底是不如以前那般,让祖父对她百依百顺。祖父如此心思,或许也是存了借太子詹事携女求医之事,对她做出的一番考验!

  想通了这一切的许青鹅,急得在廊庭上来回踱步,豁然间,她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对策,朝着后苑的小楼走去。

  

继续阅读:第六十四章 果然是加钱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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