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计设左庆安
时小椴2025-03-03 21:112,999

  绣金楼的地下赌坊里,便是长安城内权贵子弟们的极乐场。

  牌九的碰撞、斗鸡的嘶鸣、蟋蟀的争斗、雉卢的呼唤、骰子的跳跃、投壶的优雅……世间所有博弈之趣,皆汇聚于飞龙帮乾肆麾下的这绣金楼中。

  赌坊之内,无外界风雨侵扰,唯有赌徒们在牌桌旁,或得意忘形,或疲惫困倦,沉醉于喝雉呼卢的快感。

  无论贫富贵贱,无论出身侯门还是寒舍,一旦踏上赌桌,皆如褪去伪装,仅剩贪婪与癫狂。

  角落灯下桌边,正围着一群人,桌上两人对坐,一人是个身着夹袄,显得很是邋遢的邓虎,面容生得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另一人则身着华服,虽面带倦容,但双眼却熠熠生辉,正是左庆安。

  左庆安心中满是欢愉。

  自跟随蒋义方以来,他便常与公侯府上的子弟们在此赌坊中尽情玩乐,渐渐成了这里的常客。

  起初,他确实赢得盆满钵满,但近来运气似乎有所不济,将之前的赢利悉数吐出。

  赌坊中的伶人亲自献上郎官清,左庆安愈饮愈欢,愈欢则赌得愈烈。加之今日手气颇佳,自踏入绣金楼以来,未尝一败。

  对面这位自称虎爷的陌生男子,带来的二十贯巨资,眼看就要落入左庆安囊中。

  虎爷似乎察觉到败局已定,咬牙切齿地掏出最后一张飞钱置于桌上:“啐!如此小赌有何意思?不如来场豪赌!”

  左庆安冷笑回应,心知此人已失理智。但到手的肥肉岂能轻易放手?于是笑答:“赌就赌!”

  “你我雉卢一局,赌注为身上所有!”

  “好——”虎爷话音未落,人群已沸腾起来。

  气氛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左庆安已无拒绝之理。他挽起袖子,仰头饮尽伶人送来的热酒,将骰子重重置于桌上:“来就来!”

  赌局瞬间升级,但左庆安的好运似乎已尽。接下来的几局中,他连连失利,将之前赢得的银钱悉数输光,急得鼻尖渗出细汗。

  再看对面这位虎爷,竟似有几分熟悉之感,仿佛曾在何处见过,一扫先前颓然,满是春风得意。

  “还赌吗?”邓虎问他,眼中似有讥色。

  左庆安的眉头紧锁,他的个人银资已悉数败尽,然而……在他衣襟之内,还藏着一张价值百贯的飞钱。

  这本是蒋义方为收买许不言而备的厚礼,不料许不言竟丝毫不领情。临别时,蒋义方还特别嘱咐,让他翌日将这笔钱存入柜坊。

  但今夜,绣金楼内的赌局犹如磁铁,深深吸引着左庆安的心思。他终究是按捺不住,私取了蒋义方的钱财,踏入了这场赌局。

  他已身无分文,仅余这张飞钱作为最后的筹码。

  左庆安心中五味杂陈,这毕竟不是他的钱,一旦蒋义方明日未见柜坊的收据,得知他将钱赌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面的大汉显然已不耐烦,手中的飞钱堆积如山,他嘴角勾起一抹刺眼的笑容,戏谑道:“左从事,还赌不赌?若不赌,你虎爷我可要撤了!”

  酒意上头,左庆安只觉一股热浪直冲脑门,他怒吼一声:“来!再来一局!”

  此刻,楼上的许青鹅,身着男装,倚栏而立,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与邓虎对峙的左庆安,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人,终于上钩了。

  她从惜花嘴里得知许不言的舅舅邓虎,便是一个出千的老手,在府中与那些仆役玩骰子,没少赢那些下人们的银钱。

  于是今日便主动找到了邓虎,请他来做瓮,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两贯钱作为佣金。

  邓虎果然出手不凡,骰子技艺炉火纯青,引左庆安入局简直易如反掌。然而,只是望着赌桌上的左庆安,与她认识的那位左郎,简直判若两人。

  也不知是她以前识人不明,还是这位左郎太会伪装。

  许青鹅眼神晦暗,静静注视着楼下人。

  左庆安的身躯开始颤抖。

  对手的赌注看似随意,实则一把比一把狠辣,银钱如流水般流逝。每一次,他都心存侥幸,以为下一把定能翻盘。然而,运气似乎总是与他擦肩而过。

  酒意愈发汹涌,他的脸庞涨得通红,双目充血,早已忘却自己输掉了多少。

  当他再次伸手摸向怀中时,那里已没有飞钱。

  没了?怎么可能?

  那可是整整一百贯的飞钱啊!

  左庆安的大脑一片空白,窗外飘进来的小雨也似乎在嘲笑他的落魄。

  “我、我输了多少?”他混混沌沌地开口。

  身侧的伶人笑道:“您一共输了一百三十八贯,还欠了二十二贯。”

  “一百三十八……贯。”左庆安茫然看向她。

  他居然把蒋义方的一百贯飞钱,也输掉了!

  左庆安如遭雷击。

  他以前也跟蒋义方拿钱公子哥在这里玩过,但从来没有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输掉这么多银钱?

  那自称虎爷的汉子……左庆安抬眼望去,赌桌彼岸,人声鼎沸,一张张嘲讽的面容如利刃般刺向他,而那虎爷的身影,竟隐于无形。

  不对……这绝非偶然……

  他,中计了!

  身旁,一名伶人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左从事,还要继续嘛?”

  左庆安猛地将赌桌一推,怒声道:“继续什么?你们这赌坊作假,出老千骗人!你们跟那劳什子虎爷肯定是一伙的,故意骗我的钱!”

  话音未落,伶人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语气转寒:“左从事,说话可是要讲证据的,您这是要抵赖不成?”

  “谁抵赖?”一声洪亮自赌坊深处传来,一名身形魁梧的男子踏步而出,满脸横肉,凶相毕露,令人望而生畏。

  左庆安不禁一颤,只见此男人身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之气。

  那男子嘴唇翕动,一句话,却让左庆安心头如遭雷击:“既欲反悔,便依绣金楼之规,一贯钱,一指偿。”

  一旁的伶人面露迟疑:“肆爷,他欠下我们二十二贯。”

  男子语气淡然,却透着不容置疑:“那便手指脚趾,一并取之。”

  片刻钟后,绣金楼的暗舍里,许青鹅从帘幕后走出来,看了一眼被打晕过去的左庆安,对方像是一条死狗一样躺在地上。

  暗舍内的胡床上,乾肆身披华贵裘皮,双腿盘踞,手中把玩两颗核桃大小的夜明珠,璀璨夺目,价值连城。

  乾肆,这位昔日新罗奴,不知何时鸿运当头,依附权贵,于长安城内一手创立了飞龙帮,更替其背后的贵人打理平康里的绣金楼,财源广进。

  此人以赌场放贷起家,胆大包天,而今有贵人撑腰,更是目空一切,视人命如草芥。

  长安城贫民巷里是他的天下,所有的武侯都知道他的名声,市井泼皮间流传着“宁触龙颜大理寺,莫犯飞龙乾肆威!”的名声。

  许青鹅知道,自己与乾肆这样的人打交道,无异于与虎谋皮。

  可她,不想继续等下去了!

  她今日来这绣金楼,便是与这乾肆谈的一场生意!

  由邓虎出千设局,算计左庆安,不过这赢来的所有银钱,全部都要交给飞龙帮。

  许青鹅要的是人,乾肆要的是钱,二人自然一拍即合。

  乾肆瞧着女扮男装的许青鹅,也不点破对方的身份,哑着嗓子说道:“这姓左的毕竟是太医署九品的医官,今日你带人出了这绣金楼,此人是死是活,便于我乾肆没有任何关系!”

  许青鹅一笑:“自然,此事决计不会牵连到肆爷身上!”

  乾肆随意地挥了挥手,便任由着手下的人扛着左庆安跟在许青鹅身后走出了暗舍。

  待人走后,邓虎皱着眉头从后面出来,欲言又止。

  乾肆抿了口茶:“有屁快放!”

  邓虎这才说道:“帮主,我们不是已经让许不言入赘许家,只待拿回那王家产业,便可全身而退,何必趟这趟浑水,这人要是死了……”

  乾肆冷笑:“本以为这许家高门嫡女,就是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曾想却是一把狠辣的刀,姓左的当初将人害得这么惨,如今被人算计,也算是因果报应。”

  邓虎摇了摇头:“可我还是不明白,我们这么做?”

  乾肆眯了眯眼睛:“许不言那小子滑头得紧,未必肯老实帮我们做事,许家嫡女既然自己找上门来,那就不要怪本帮主就将计就计!”

  邓虎一愣:“帮主的意思是?”

  “你派人跟着他们的马车,看看人去了何处,再回头到武侯铺报信,就说太医署医从事被人绑架了!”

  邓虎恍然大悟:“许家嫡女绑走了太医署左庆安,是为情杀人,只要这嫡女出事亦或死了,许不言那个赘婿便可名正言顺地,拿到亡妻的嫁妆了,只是那王家在两京十三州的产业?”

  乾肆冷哼了声:“到时候,只要我们将许不言牢牢掌握在手里,有的是办法,讨回他亡妻的陪嫁产业!”

  两人此番沉浸在对话中,却并未发现,暗舍的屏风后,许不言惶恐地躲在后面,狠狠握紧了拳头。

  

继续阅读:第八十二章 种下千般因,自得万般果

使用键盘快捷键的正确方式

请到手机上继续观看

大唐医闻录

微信扫一扫打开爱奇艺小说APP随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