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
时小椴2024-11-13 20:572,529

   张珩的目光冷冷掠过柳氏,语气淡漠如冰:“夫人,如今戏已演罢,病亦尽医,何苦再与自己过不去?舍弃华屋广厦,屈居此简陋阁中,岂非自找苦吃?”

   柳氏眸光闪烁,强撑病体,字字珠玑:“张珩,往昔我懵懂无知,错将情深许错人。今你位极六品御史,却仍旧假意惺惺,何不干脆利落,你我一纸和离,各奔前程?”说完,她轻抚心口,似是在安抚那些碎裂的心绪。

   张珩手腕轻转,一串木珠在指间游走,心思却远非表面那般轻松。身为御史,自然是将唐律精熟于心,他怎会不知,一旦两人和离,柳氏就会带走当时嫁入府内时携带的丰厚嫁妆,这是他绝对不允许,也不能接受的。

   “若想我签了和离书也不是不行!”

   张珩拍了拍手,管事走了过来,在案上铺开新纸,然后取来小狼毫一支、墨锭一方、砚台一盏,开始磨墨。张珩拿起笔来,很快重新写好了和离书,交给了柳氏。

   然而,当柳氏瞥见那字句间隐藏的算计,脸色更添一抹苍白,她苦笑自嘲,望向张珩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愤怒:“你竟要我放弃嫁妆,方肯成全这纸和离书!”

   一旁,许不言眉宇轻扬,心中暗叹,这张珩果真是“软饭硬吃”的高手,昔日借妻家势登高望远,今朝欲弃糟糠,连嫁妆也不放过。

   柳氏对张珩算是心灰意冷,一咬牙:“好,嫁妆我可以不带走,但是孩子我必须带走,他日更名换姓,柳姓传家,绝不让其知晓有这么一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地爹!”

   张珩僵着一张脸,看向躲在案下痴傻地稚儿,殊无笑意,点了点头:“允了你!”

   就在柳氏要签下那和离书,自愿放弃嫁妆时,许不言适时开口,语带深意:“柳娘子稍安勿躁,听闻这长安县县令崔植为人公正廉明,柳娘子不妨赴县衙一趟,求其公开裁决,还你公道,也叫长安城百姓与朝堂诸臣知晓,这高坐台院的侍御史是个什么样的人!”

   “哼,小小患坊医生,居然敢掺和当朝御史家事!”张珩脸色一变。

   崔植身为长安县令,位高权重,可不会因为他一个小小台院御史就偏袒自己。何况柳氏家中的兄弟更有人是察院八品御史,有弹劾官员的权利,事情若真闹到了长安县公廨,对他在朝内的声誉也十分不利。

   如今台院的院长已经数次上书祈求告老,那么这四位侍御史就是下任台院院长的最有力的竞争对象,在这个关键时刻,若张珩因和离一事闹到了长安县公廨,又贪婪妻子嫁妆,品行不端,竞争对手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张珩瞧着面前这患坊小医有恃无恐的模样,一抬手,那几名围着许不言的家奴,如狼似虎地扑过去,死死按住了许不言的双臂。

   “把他扔出府去!”张珩一声令下,管事带着奴仆们抓起挣扎的许不言,推搡着要往阁楼外赶。

   “放肆!”柳氏望着被擒住的许不言,连忙喝止几人。

   她扭头看向张珩,又看了看手上的和离书,凄惨地笑起来,“怪只能怪我当初有眼无珠,不识得人和禽兽的真面目。”

   说着柳氏终于下定了决心,义无反顾地在和离书上落下朱印。

   张珩拿着到手的和离书,示意了下,让管事放了许不言,却恭敬的把人“请”了出去。

   “春桃,速备行装,马车今夜便启程,此地,我是一刻也不想多留了!”许氏将儿子稚奴从案下拉出,抱在了怀中。

   就在此时,夜幕骤雨倾盆,仿佛天公亦为之动容,泪洒长安。闪电催赶着雷声,一阵阵捶击高阁,柳氏感到阁楼的地板都在颤抖。

   她这些年勤俭持家,自己的东西并不是很多,很快春桃就收拾好了行囊,在后门备好了马车。柳氏牵着儿子的手,推开了高阁的门,霎时,外面风雨如魔,汹涌的雨气一道扑了进来,那风雨似人手,暴虐拽过她单薄衣袍,将她扯出高阁门槛。

   “嘶啦”声伴随着暴雨而来,就在她迈出廊檐下的那一步,雨水即将当头浇下时,砰的一声轻响,一柄油纸伞在她头顶轻盈旋转而开,一个颀长的身影站在了其后。

   柳氏抬头望着头顶旋转的雨伞,这一刻,无休无止的雷雨声仿佛忽然消失了一般,只余伞下这一方宁静与温暖。

   她侧目于旁,目光落在许不言那抹淡然的笑靥上,轻启朱唇,温婉致谢:“你我并不相识,许医跟我更只有今日的一面之缘,你既是医掮客找来的,想来必有酬劳,君又何必如此费心,其实大可不必这样……”

   许不言轻启薄唇,打断了柳氏未竟之言,语带笑意:“我大可不必这样,便是如同之前那些医者一般,随便给柳娘子开几副药,拿了张珩的诊金拍拍屁股走人就好,柳娘子是想如此说吧?”

   柳氏点头。

   许不言抬头望着漫天风雨:“曾经我的老师跟我说过一句话,上医治国,其次疾人,为医者,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我许不言为医,便要对得起天地良心四字!”

   说着,目光温柔地落在了匆匆而至、手持油伞的春桃身上,“春桃,去将马车从后门拉到正门去,你家小姐当初是风风光光嫁进张府的,如今就算走也是要从大门,坦坦荡荡地走。”

   春桃点头,转身朝着后院跑去。

   许不言则将手中之伞轻递于柳氏,蹲下身来,轻抚着憨笑中的稚奴,再将另一药方郑重交予柳氏:“此番若能解柳娘子心结,再按照我此方服药,不出数日,柳娘子的病就会痊愈。”

   “此番多谢许医的良方,破我心结,小女子也愿许医医道昌隆,日后成为名动京畿的大医!”柳氏说完犹豫片刻,似有挽留之意,欲邀许不言同行。

   许不言却委婉拒绝了,拎着药箱转身朝着后门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掂量自己腰垮间的银袋子,眼看明日便是去质库还房贷的日子了,可手头上那两三贯钱可不够房贷的利息钱啊!

   他不由得叹气,万万没想到,穿越了一遭,还避免不了当房奴的命运!

   刚迈入窄巷里,只瞧春桃打着伞正等在门外,自银袋中取出三两碎金,虽然有些不舍,这已是自家小姐全部家当的一半,但还是放在了许不言的手里:“我家小姐说了,你让她解了心结,治好了她的心病,她自然要给你诊金,快拿走吧,免得我一会儿后悔!”

   许不言望着那沉甸甸的金子,心中虽有动心,但念及那柳氏净身出户,还带着个痴傻儿子,一咬牙还是将手中的碎金还给了春桃:“你家小姐已舍嫁妆,稚奴尚幼,这钱还是留着日后生活用吧!”

   “你真不要?这可是足足三两金,拿去城里金银兑的铺子里,能兑换足三十贯钱呢!”春桃瞪大眼睛,脸上一副不可思议地模样!

   许不言摇了摇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然不能说是君子,但我也有自己的底线!”

   春桃害怕他反悔,连忙把散碎金子塞进了自己怀里,转身朝着巷子外跑去,生怕对方反悔来抢一样。

   许不言望着春桃转瞬即逝地背影,拎着药箱转身朝着后门走去,只是没走几步,忽然就扇了自己一巴掌,疼得直咧嘴,那可是足足三两金,三十贯铜钱啊。

   “自己都还不起房贷了,装什么啊,许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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