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县西市。
许不言在延寿坊吃了半张芝麻饼,一大碗馎饦汤,这才朝着西市西北角的马政署走去。
此地是长安马匹交易最为繁盛的地方,刚进来许不言便瞧见不少马贩子牵着各色马匹,在一旁吆喝。
其中最贵的自然是上等的突厥大马,贵的如汗血宝马更是一个天价,不是普通平人可以买得起的。
而且长安城内规矩森严,所谓名列等,辨贵贱,平人是不允许骑马的。
他在里面找了一圈,未曾见到崔池,见不远处人群堆积,走近一瞧,只见崔池正与太医署数位医官争辩不休,而一旁张汉水父子两人居然也在。
崔池手里举着茶碗,里面一股骚腥味,正是他好不容易从这马政署里找到的白马尿,为了见证治好张汉水身上鳖瘕奇症,他还特意将医署里素日排挤自己的几个医官一起叫来了。
谁知崔池不等许不言到,被几人激得,当场便让张汉水喝下了白马尿,本以为这张老丈腹部的鳖瘕,再饮下白马尿以后,必然会消散,可等了一刻钟,张老汉腹部的龟块居然原封不动。
这让那几位医官更对崔池嘲笑不已。
“崔池,说你天真无知,还是妄自菲薄呢?自以为从什么野书上看到这么一个方子,真就以为自己是了不得的神医了?”
崔池低着头,神色不解,他分明按照那书中记载,让张汉水喝下了白马尿,为何那龟块没有消散?莫非是尿喝得不够多?
就在他还要去再接上一碗白马尿让张汉水喝下时,左庆安拍着手从一旁走了出来:“真是精彩,太精彩了,崔医师演得这出戏,实在太精彩了!”
马政署空地旁人越聚越多,议论纷纷。
左庆安看着崔池,高声说道:“蒋医丞如此信任你们,才将张汉水的病交给你们诊治,没想到你们却是如此庸聩,左某从未听说过,这白马尿还能治病的!”
人群里的议论声更大了。
左庆安看向了张汉水父子,语出惊人:“张汉水他得的是腹痈,得此恶病者,根本就没有法子治,只能等死!”
张水生一惊,本是不信这话,扭头质问崔池。
崔池虽然知晓左庆安不怀好心,但他此刻不得不信左庆安的话,这张汉水得的八成真不是鳖瘕,而是腹痈,不然白马尿岂能失效?
见崔池沉默,张水生心下大恸,自古以来腹痈便是恶病,得之者十死七八,他扭头瞧着阿耶满头白发,母亲去世后,阿耶每日不得不与鱼鳞腥气为伴,供他读书,便是要他出人头地。
如今他读书有成,阿耶却佝偻枯瘦,得此恶病,活不长久。
想到此处,张水生泪如雨下。
“阿耶,都是儿子不孝!”
张汉水一只手抚上他的头,笑容温和,眼中藏着心疼,柔声道:“我儿莫要这么说。是阿耶我无用,不能给你锦绣前程,阿耶只希望你这辈子能平平安安,我到了地下,也好与你阿娘有个交代了,没有辜负她,终是将我儿抚养成材!”
左庆安瞧着眼前抱作一团痛哭的父子俩,眼里露出一丝厌恶:“惺惺作态,既然如此,此事便作罢了,张水生你也不要继续纠缠蒋医丞,并非医丞平庸无能,而是你父得的是恶病,药石罔顾,必死无疑!”
“必死无疑?”
就在左庆安话落地后,人群里忽然传来个清脆的声音。
“我看也未必!”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只瞧人群里走出一相貌清秀,身着圆领长袍的男子。
崔池看见此人,如同看到了救星:“介象,你可算来了,我按照书中所说,让张老丈喝
许不言摇了摇头:“崔池,有时候书中记载的不一定正确,或者,张老丈所患的病,可能真不是鳖瘕!”
“不是鳖瘕?”崔池一惊,“难不成还真是腹痈?”
左庆安却在此时插话:“许从事,你才说,这张汉水还有救?”
许不言看向张汉水父子,点了点头:“不错,腹痈也分多种,张老丈的病,未必不能救!”
“口出狂言!”左庆安冷笑一声,“连蒋医丞都治不了的病,你一小小九品医从事,哪来的勇气,说出此等妄语!”
说着他看向对方,“既然你说能救,那我到想听听,你如何救??”
许不言看了眼周围人群,高声说道:“效仿华元化为此人刳破腹背,取出这腹中龟块!”
一言出,如平地起惊雷,周遭几位医官更是如同听了什么笑话。
“许从事不知天高地厚,疡科一道,自古以来,无数能人前仆后继都未能如愿,你一个赘婿,真是夜郎自大,要知道开腹取痈,流血不止,就算取出龟块,人亦难活!”
许不言闻言,看向马政署周遭百姓,抱拳说道:“今日我许不言不忍见张氏父子生死相隔,欲效仿华佗,开腹取痈,为张汉水誓拔此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