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骊崖的昼短夜长,符瑶回去房间休憩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贺兰芊芷和洛汀汀已经早早就睡下。尤其是贺兰芊芷,整个人睡了个四仰八叉,明明是消瘦的身型,却意外的侵占了一大半的床。
符瑶怕的吵醒他们,便也没再往床上挤,从一旁扯了一个毛毯子,就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然而这一夜她几乎未眠的。
一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的全都是苍溟那双红色眸子,他们点状排布,密密麻麻挥散不去。
那种红色,并不是有人家办喜事的那种红,而是那种充满死寂的红色,她犹记的,莲华坛坛主和阿瑶去世的时候,那腹中的鲜血溅到她的眼前便是这种红色。
苍溟会死吗?
她满心疑问,却不敢继续想想下去。
她笔直的躺在冰冷又有些坚硬的地板上,直勾勾的瞪着眼睛看着房顶的梁,不能闭目,又不敢翻身,生怕吵醒熟睡的旁人,便一直那么挨着,硬生生的挨到了天亮。
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少个时辰,天终于蒙蒙亮了,符瑶终于不用在桎梏在房间了。
她快速的穿好了衣服走出房间门,便与练晨功的吕清玄打了个照面。
“难得见你起这么早?”吕清玄疑问着。
符瑶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着:“我有些饿了。”
“那我去叫婆婆给咱们准备下早饭。”吕清玄听着符瑶的诉求,便也不再理会她为什么起个大早,转身走进了客栈,叮嘱瞎眼婆婆给自己煮饭。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行人陆续的起床,婆婆的早餐也做好了,众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
席间,符瑶虽然心里告诉自己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可是吃饭的时候,她的目光却总是忍不住的飘向苍溟的方向。
看了几次之后,被一旁的贺兰芊芷发现了端倪。
贺兰芊芷直言问到:“符瑶,你为什么总是看向苍溟师兄?你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听到这话,两个人一瞬间都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成道一也附和着:“我也发现了,你这吃一粒米,要看苍小哥好几次。对了,我昨天晚上好像看着你进了苍小哥的房间许久都未出来,你们俩再说什么悄悄话?”
成道一话说到一半,突然嘴角忍不住的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笑容:“难不成你们?”
苍溟和符瑶都知道他是想歪了,会错了意,但是两个人谁都没有站出来澄清。
他们从未商量过,但是却不约而同的选择对昨晚的事情进行保密。
符瑶更是顺水推舟的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吃你的饭吧。”
没有否认,更让成道一笃定了自己的想法,吃饭的时候嘴角忍不住列开了花。
一旁的贺兰芊芷单纯至极:“什么什么,你们再打什么哑谜?”
成道一笑着回怼:“你还小……”
“谁小啊,谁小啊。”贺兰芊芷不服气的质问着。
“你呗还有谁,整张桌子,数你年纪最小。”
“成道一!别以为比我早出生个两年,就有多了不起,本小姐修为可是比你还要深厚呢。”贺兰芊芷抬起下巴,小嘴撅的贼高。”
“现在没说修为,现在就是光论年龄,你要叫我一声哥,乖,叫声哥听听。”
“能者为尊。就你,也配!”
贺兰芊芷和成道一也有一种十足的默契,那就是无论是什么话题,最后两个人都能殊途同归的吵起来。
起初的时候众人还会劝说一番,但是久而久之,众人发现,这个话题吵完了,那个话题也能吵起来。所以大家也是不约而同的从主动调节,到被动适应。
他吵任他吵,反正总是有消停的时候的。
用过早膳,几个人便各自回房收拾行李,准备继续上山。
绮骊崖的白天比夜晚暖上些许,但是依然是寒风萧瑟,漫天飘雪。
符瑶是有些怕冷的,他生活的西琼山,算不得干热的地区,但冬夏的温差也不是很大,即使是冬季也很少下雪。
符瑶原本担心着这上山的途中该有多么煎熬,可是没想到临出门前,店主老婆婆将他们叫住,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件毛袄子。
她捧着顺毛的袄子,按照大小号分发到所有人的手中,苍老的声音满是慈爱:“这些都是老婆子我自己缝制的,暖和的很,山上苦寒,你们戴着它,路也会好走些许。”
“谢谢婆婆,这个给你。”符瑶接过袄子后,从神农架里摸出了一袋子灵石,想要塞给婆婆:“我身上没有什么银钱,但是这些仙门用的灵石放在人间也值些银两的。”
“不用了,不用了,昨日这个二郎给的我一些银子已经好多了。”婆婆将钱袋子推回了符瑶的手中:“再说了,这荒郊野岭的老婆子我拿着钱都没地方花。”
符瑶看着老婆婆善心便也没好意思再推脱,只是还越发的有些疑问:“昨日我便有些好奇,这荒山野岭的苦寒之地,婆婆怎么孤家寡人的在这里生活。”
“老婆子我啊,开这件客栈本来就不是为了赚钱,我所盼的就是路过之人有个歇脚之所。”
“婆婆真是善人。”符瑶赞叹。
老婆婆轻轻摇了摇头:“不是的,可能别人会觉得这里苦寒,但老婆子我啊,很喜欢这里。我喜欢雪,世间至此一处便是终年下雪的。”
符瑶透过门,看向外面皑皑的白雪,笑着回答:“我也挺喜欢的雪的,我爹爹说过,雪是农户的守护神,瑞雪兆丰年。若是今年冬天下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雪,那么土地被滋润过后,来年的春天,定会有个好收成。不过可惜,我的家乡不怎么下雪。”
符瑶只记得有一年的冬天,天上零星的飘了几片雪花,可是还落了地还没片刻,那雪就化成水没了踪迹。
婆婆微微点头:“是啊,这雪好着呢,他不仅守护着庄稼,还能将世间一切污秽都一下子掩盖住,变成和他一样纯洁的白,只可惜啊……”
老婆婆说着话,独剩下的一只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不断往下飘零的雪花,苍老的面容有些愁绪。
“可惜什么?”符瑶追问。
“可惜,雪花化了之后,就会变成泥,变成你,踩上去,会脏了鞋。”老婆婆平淡的说着。
符瑶点头:“确实,好在这里的雪不会化,所以婆婆喜欢生活在这里?”
老婆婆轻笑:“其实没有那个地方的雪是不会化的,但这些都无需在意,只要心里的雪不会化就行”
符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吕清玄的催促下与老婆婆告了别,踏上了上山之路。
……
绮骊崖虽然周遭的天气有些恶劣,但是山势并不险峻。
店主婆婆给的外袄子格外的暖和,使得一行人上山的一路也好走了许多。
一行人提着气爬了大约三个时辰,终于在山间间的地方看到了一间小院子。
院子不算大,约莫着有五六间房间。房间是用木头修葺的,在白雪皑皑的山间,看上去有些单薄,但怪异的是,这绮骊崖几乎是所及之处都是被雪掩盖着,独独这间小院子,从篱笆伫立的地方开始,竟然都是片雪不沾的。
“应该就是这里了吧。”符瑶问着周围的人。
“嗯。”吕清玄微微点头,他童年时曾于师父来过这里。只是那一次他们二人双双吃了个闭门羹。
普天之下,连北天门掌门都不待见的人,除了葛千秋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一会儿我们进去怎么说?”临到了这外面,贺兰芊芷有些紧张,她自小便听说了关于葛千秋的诸多事迹,从来之前就认定了这个人不是一个好人。
“礼貌一点就好。”吕清玄回应着:“尤其是符瑶师妹,素来性子比较直接,在葛前辈面前千万要注意点分寸。”
“哎,符瑶师妹人呢?”吕清玄特意将符瑶单拎出来提醒着,可是一回头就发现符瑶早就不在了原地。
“他在那。”洛汀汀伸出手指向葛千秋的门口。
符瑶和苍溟不知道何时已经移步到院落前。
符瑶大摇大摆的站葛千秋的院子里,目光打量着四周,扯着嗓子,询问:“葛千秋前辈在吗?晚辈北天门符瑶特来拜见葛老前辈。”
“糟了。”吕清玄心觉不妙,迈开步子往院子里冲。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
“轰”的一声巨响穿破天际。
院落最中央的那间屋子的房门,像是遭受到重击一般,被轰炸成渣。
细碎的木门各个尖如剑羽,朝着院落的符瑶中飞散,苍溟率先反应过来,一个健步跑到符瑶身边,抓住符瑶的手,带着她四处躲闪。
苍溟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也算上乘,身手也格外很灵敏,两个人在漫天的木碎片中流转腾挪,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吕清玄等人也顺势赶到,各自拿着手里的武器,抵挡着木剑。
千百只木门碎片形成的剑羽,被各种法术消解掉,纷纷落入地面,然而整个木块几乎是嵌在了整个山体一般,在地上垂直的砸出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很难想象这木剑若是砸到人身上会有多么大的威力。
然而震碎木门的主人,显然没有就此罢休的打算。
一波木门攻击结束后,屋子里传来了一个浑厚苍老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友好,厉声斥骂着:“谁让你们来的!快滚,我这里不欢迎仙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