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昊庆十分可疑。”戚子健向史源汇报。
根据两日的走访调查，戚子健和小五从村民口中得知皮昊庆性格乖张、行事高调，曾因为一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把一个村民打到腿瘸，后来是他哥花钱私下摆平。他贪财但不知进取，好高骛远，干一行废一行。前几年学人倒卖挖掘机，结果被人坑，搞来的二手挖掘机故障连连，光是维修费就搭进去好几万；去年又跟人一起买股票，结果被深度套牢，当然做这些生意的初始资金都是从他哥那借的；他甚至还想插手他哥的旅店生意，但被他哥拒绝。大家都说还好皮昊国在这一点上守住了底线，否则家底要被弟弟赔光了。所以戚子健认为皮昊庆为了利益杀人，动机充足。
在戚子健和小五盘问与皮昊庆关系最亲的两个人他哥和他岳父时，这两个人都明显在给皮昊庆打掩护，前者说弟弟虽然经常惹事生非，但大是大非问题上不会犯错，还说弟弟很孝顺，孝顺的人不会杀人；后者也说女婿虽然风评不好，但对女儿、对家人很好，这也是当初为什么会把女儿嫁给他的缘故，一个有家庭责任感的男人是不会杀人的，另外村支书还特意强调皮昊庆与费叶聪关系没有那么僵，那次在饭桌上皮昊庆只是一时冲动，说话难听，但事后就后悔了。戚子健和小五都认为这两个人应该知道一点内幕，可是亲情蒙蔽了他们。
而最为可疑的是皮昊庆案发当日的不在场证明。他前后两次口供不一致。一开始他回答在家看电视，但被戚子健揭穿，因为有人说四月五日晚上十点看到皮昊庆开车离开金星村。他立即改口，说是一个人无聊，他妻子在锡安的医院照看母亲，没人陪他，所以开车去兜风。但那天是个雨夜，下雨天兜风谁信？可皮昊庆偏说他喜欢下雨天兜风。他还是一个人兜风，没有任何人证。大概一个小时后，他回到家，这一点也无人作证。所以他的不在场证明形同虚设。至于他岳父的不在场证明，倒是有人证。
另外戚子健还从村民口中得知一条线索，皮家兄弟的父亲干水泥活之前曾短暂地跟过一支建设兵团，对枪支不陌生。在还没有大规模禁枪前，皮家兄弟的父亲有一把猎枪，从小两兄弟跟着父亲去打鸟，所以皮昊庆很有可能会用枪。当然那把猎枪后来上交了。
“这么看起来，皮昊庆是凶手的可能性大大提高了。”听完戚子健的汇报，史源评论，“而枪是关键，如果能查到皮昊庆手上有枪或者曾经买过与制造枪支有关的材料，就打中他的七寸了。”
“是这样，我和小五接下来会往这个方向去调查。”戚子健斗志昂扬，“史队，还有一个事，今天我们在金星村遇到了一个人。”戚子健说到这停下了。
史源见戚子健的脸色耐人寻味。“谁？”他追问一句，好像这句话如果他不问，戚子健就不准备往下说了。
“杨浩。我感觉这小子跟以前又不一样了。以前他看到我们，表面功夫还是做的挺足的，笑脸迎人，但如今见面，完全不装了。”
闻言，史源心中酸楚，他低垂眼眸。
“原本碍于你的情面，我不想跟他纠缠，但这小子得寸进尺，所以我连他一起调查了，盘问了一番他的不在场证明。你猜他那天和费叶聪吃完饭干了件什么事？”
“什么事？”
“他大晚上让下面的人搞了一束鲜花，然后去鼓山公园跟一帮年轻人一起纪念张国荣。他的原话是这样的，‘纪念偶像，纪念过去的信仰。’”
不知为何，史源觉得这话是杨浩故意说给他听的，杨浩知道戚子健会把这事转告给他，所以才说了这话。
听罢那句“纪念过去的信仰”，史源苦笑一声：“所以他的信仰死了。”
“他能有什么信仰……”戚子健嘀咕一句。
有的，他曾经有过，史源对此很笃定。
戚子健走后，史源将戚子健和小五调查到的线索整理一番，记录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现在他的本子上有三个嫌疑人，殷季涛、孙莹和皮昊庆。根据大家的调查，这三个嫌疑人都疑点重重。史源想到一种可能性：该不会三个人都想过要杀费叶聪，当晚三个人都去过案发现场，只是先后顺序不同，所以其中两个抵达时发现人已经死了。但由于都去过案发现场，那两个谋杀未遂的人不敢说出实情，所以影响了调查进度，反而让真正的凶手浑水摸鱼。又或者，三个人都扑了个空，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正思考到这，史源的小灵通响了，来电人是孙莹，史源接起电话。
“史源，晚上有空吗？”
史源是个工作狂，基本上每晚都加班到很晚，就算无事他都会在办公室翻看过去的卷宗，他深信神探都不是天生的，是从无数案子中学习前人的调查经验，摸透人性，培养调查直觉。所以这个问题史源犹豫了一下，于是孙莹接着说：“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吃饭吧，我听说大佛寺边上有个明室茶楼，那里的餐点和茶饮都很好吃，我一直想去那里尝尝，你陪我吧。”
史源知道这个茶楼，之前陪父母逛大佛寺时看到过，还从他人口中听说过，但他从未进去过。如果孙莹的名字不在他笔记本上，史源或许会答应，可是在孙莹确定为嫌疑人的刹那，史源就知道必须与孙莹保持距离。所以史源决定拒绝。
但正要开口，孙莹又说话了：“有件事我想见面告诉你，是关于费叶聪的。”
听到费叶聪的名字，史源立刻心动过了。有那么一瞬间，史源觉得时光再次倒流，当年他就是因为孙莹给他提供疯牛案的线索才与孙莹不断见面。人总是会在同一个陷阱中栽倒，史源答应：“好吧。”
“那今天晚上六点半，明室茶楼，不见不散，到时候报我的名字，我订了一个包间。”
通话结束，史源起身走到窗边关上窗户，外面又下雨了。
杨浩回到公司恰巧晚上六点，他准备向雷力坤汇报金星村项目进展，却从雷力坤的秘书口中得知对方已经出发去明室了。老板今天约了沈董事长在明室吃饭。秘书如此说。沈董事长就是新辉制药厂的沈常宏。
关于雷力坤和沈常宏的关系，杨浩觉得很微妙，从雷力坤口中听到的沈常宏和在电视上看到的完全是两个人。杨浩第一次知道沈常宏是通过报纸，那年他十四岁，制药厂刚建成，董事长沈常宏的大名出现在报纸头版头条上。后来杨浩在电视上看到沈常宏的模样，那时的沈常宏戴着一副眼镜，斯斯文文，比起老板，更像一个老师。但在雷力坤的话语中，沈常宏是个贪财好色、自私虚伪、寡廉鲜耻的卑鄙商人。雷力坤如此形容自己和沈常宏，同样是卖吗啡，雷力坤卖的吗啡没有包装，所以变成了毒品，但沈常宏卖的吗啡有标签，所以变成了药品。世界就是如此运转，原本没有好坏之分，都是人为制定。
杨浩从未见过沈常宏的真人，尽管沈常宏经常来力豪吃饭，甚至杨浩过去还在力豪当过一段时间的保镖，但很奇妙，杨浩总是与他错过，连个照面都没打过。杨浩有时候怀疑这个人到底存不存在，或者他只存在于媒体与雷力坤口中。
最近杨浩听雷力坤提起要与沈常宏合作开发一块新地皮，盖员工住宅。当然房子也可以对外售卖，但如果是制药厂的员工购买，可以优惠。雷力坤又拿这个事举证沈常宏的伪善，因为就算是优惠售房，沈常宏依然赚得盆满钵满，但制药厂的员工却因为一点小恩小惠对沈常宏感激不尽，更加卖力工作。所以在收买人心这件事上，雷力坤自叹弗如。
杨浩在自己办公室逗留了一会儿，签了一堆文件后离开了。
今天他很高兴，因为金星村的项目比他预想中要顺利，这或许要感谢那两个找茬的警察。因为他们的关系，杨浩与皮昊庆和村支书谈补偿款时发现对方十分配合。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涨价了，多拿钱自然开心。
杨浩和任志彪走到门口，司机已经开着奔驰在等候了。话说奔驰和现在的司机都是去年换的，过去有冯楚龙给他开车，冯楚龙走后，杨浩找了个退伍军人开车。至于旧奥迪，他给了任志彪，任志彪去年年底考出了驾照。
“老板，去哪？”司机问。任志彪看向杨浩。
“力豪饭店。”杨浩回答，他现在很想见一个人，他想与她分享今天的喜悦。
“最近有什么电影？”杨浩问。
任志彪想了想，报出几部院线电影，但杨浩都没什么兴趣，忽然他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请她来家里看DVD电影，就看张国荣的《枪王》。这是杨浩最喜欢的张国荣的一部片子，张国荣在里面饰演了一名顶级射击手。不过女生或许更喜欢看他的《倩女幽魂》或者《金枝玉叶》，没关系，到时候再问她也不迟。
奔驰车驶入雨帘，杨浩在心里期待着晚上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