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艾石2025-06-11 15:032,520

   杨浩走进一间郊区工厂的车间。几天前祝建斌的尸体就躺在里面,警方画出的尸体轮廓线还残留在水泥地上。杨浩见状,绕道而行,然后在一个女人面前停下脚步。

   女人被双手反绑跪坐在地上,后面站着两个看守他的男人,前面原先是一条空椅子,现在杨浩坐了上去。

   “就是她了。”冯楚龙说。

   “她就是阿紫。”任志彪说。

   一路上,冯楚龙和任志彪两个人像说相声一般炫耀他们抓到阿紫的经过。说什么只要这个人在新辉,凭他们的人脉关系就一定能把这个人找出来。但杨浩听下来,小龙和彪子能找到阿紫的原因主要归功于三个字:运气好。不过在杨浩眼里,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正巧阿紫在上宜区的一个网吧打传奇,后面黑压压站着一片围观的小青年。这时一个满脸麻子的小青年和一帮人走进网吧找座位,这家伙省吃俭用才买到一张点卡,今天想玩个痛快,结果网吧里一个空位都没有,正要骂爹,突然听到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阿紫”。正巧这个麻子脸青年昨天从大哥徐金超那听说大哥的大哥在找一个叫阿紫的女人。麻子脸闻声走进围观的小青年,由于阿紫是里面唯一的女人,所以很容易锁定目标。等待一会儿,又听到一声“阿紫”,这回百分百确定就是眼前的女人。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赶紧联系大哥。徐金超得知后,倒是比麻子脸多长一克脑子。他找到一个吸毒的小子去找那叫阿紫的女人试探,那女人直接叫吸毒的滚蛋。原以为这个阿紫找错了,可是当晚吸毒小子就碰到陌生人,问他要不要买毒品。这小子转个头把消息传给了徐金超,徐金超顿时明白那个女人就是上头要的卖毒品的阿紫,于是阿紫就这么被抓到了。

   “起先她还不肯承认自己是卖毒品的阿紫,被阿超扇了十个巴掌才老实。”冯楚龙说完,朝女人低喝一句把头抬起来。

   女人缓缓抬起头,她的左脸肿得通红,想来那阿超的十个巴掌都打在一边脸上了。女人染了一头紫发,还戴了紫色的美瞳,只不过美瞳的紫色还有深浅之分,杨浩见过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甚至奇形怪状——这年头的小姑娘会剪一个在杨浩看来奇丑无比的爆炸头,后来他知道那叫杀马特发型——的女人,但唯独不喜欢女人戴美瞳,因为隔着美瞳他无法看清对方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杨浩相信凭借一个人的眼睛可以看清此人的内心。

   杨浩凝视女人片刻后,语气平淡地吐出一句:“你就是阿紫?”

   “你说我是谁我就是谁。”女人回答。

   杨浩抿嘴一笑:“小姑娘挺有个性。但耍个性要分场合,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朱冠全的上家阿紫?”

   女人紧闭嘴巴,没有吭声。或许因为美瞳的缘故,女人看上去总是眼眶含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喂!”任志彪大喝一声,“浩哥在问你话,你哑巴了?看来巴掌还没吃够。”任志彪说着扬起手,正要扇巴掌,杨浩制止了他。

   “她已经回答了。”杨浩说完这话,在场的男人都面面相觑,杨浩继续往下说,“你老大是谁?为什么派朱冠全来砸我的场子?杀了祝建斌嫁祸给我的是不是也是你们?龙城的火是不是你们指使祝建斌放的?我跟你老大有什么深仇大恨?我是杀了他全家害他这么恨我?”

   杨浩一连扔了一堆问题,但女人还是紧闭嘴巴,不吭声。

   这时,任志彪向冯楚龙眨了眨眼睛,意思是她刚刚回答了吗,冯楚龙耸了一下肩膀,表示我也不清楚。

   就在这个沉默与尴尬交汇的时候,杨浩起身了:“那你再想想,想通了,想说话了让他们通知我。”说完,杨浩自顾自走了。任志彪和冯楚龙见状,对手下撂下一句“看紧她”赶紧跟上。

   女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这时她身后的两个男人开始旁若无人地商量中午吃什么,聊到一半,两个人的小灵通先后响了,一个打完电话说去上厕所先行离开,一个则越聊越起劲往那车间办公室走去。

   原本热闹的车间骤然只剩下女人一个人。女人转头看向办公室,那里传出说话的声音,但破窗挡住了里面半个人影,她看不到对方的头。如果她看不到对方,那么反过来,对方也看不到她。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刹那,女人猛然起身,拔腿就跑。

   跑出车间时女人还有点害怕,怕撞见上厕所的男人,怕打电话的男人已经走出办公室,但当她跑出工厂时,兴奋已经取代畏惧,她不再回头,只拼命往前跑。尽管双手被反绑着,但没关系,人在绝境中的适应能力堪比变色龙,她已经习惯用肩膀助力奔跑,她甚至觉得人不需要双手。

   她很想回头看一下有没有人追来,但她不敢回头。

   她想起了在网上看到的一个古希腊神话故事,故事里说才华横溢的音乐家俄耳甫斯在婚礼上痛失爱妻,为了救回妻子欧律狄刻,他只身前往冥府,用音乐感动了冥王。冥王同意他带欧律狄刻返回人间,但要求他途中不能回头。而即将离开冥界之时俄耳甫斯抵抗不了欧律狄刻的呼唤回了头,欧律狄刻便永远无法再回到人间。

   现在她就是俄耳普斯,她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她或许就会变成欧律狄刻被抓回去。所以她跑啊跑啊,她的头一直朝向前方。

   但如果女人回头稍微观察一下身后,她就会发现在废弃工厂斜对面的一个厂房外,有一辆奥迪停在樟树下。杨浩正坐在车内抽烟。他看着车外后视镜里女人逐渐变小的身影,对正在通话中的任志彪说道:“差不多了,跟上她。”

   任志彪点了一下头,对电话那头在车间里的手下命令道:“她往上宜方向去了。跟紧点,别跟丢。”

   电话结束后十秒,那两个手下从工厂内出来,戴上头盔,骑上一辆摩托车出发了。

   待到摩托车也远去,杨浩说道:“这女的什么背景知道吗?”

   “背景?”冯楚龙不解。

   “你不觉得她跟其他小太妹不太一样吗?”

   冯楚龙摇摇头,但任志彪说话了:“是不太一样,这女的更有种,看到浩哥都不怵。换做其他小太妹,估计都吓傻了。”

   很奇怪,阿紫让杨浩想起了一个过去的朋友孙莹。

   “她父母干什么的?她有父母吗?”杨浩问。

   “这个背景啊……”冯楚龙恍然大悟,“我听阿超说这女的家里开厂的,在上宜的小镇开了一个胶囊厂,她爸原本是厂长,但几年前死了,死前娶了个后妈,现在厂子归她后妈了,后妈还有个小儿子。”

   “爸妈都死了,财产又被后妈拿走了,怪不得这女的这么叛逆。”任志彪说着竟然露出了一脸色相,被冯楚龙拍了一下脑子才复又清醒。

   杨浩听罢,明白了为什么阿紫和孙莹如此相似,她们身上都有一种傲气。大概是因为小时候都过得不错,被当作掌上明珠培养,中途痛失父母,提前尝到了人生的艰辛和苦果。这种小孩长大后,不管变成什么人,骨子里都残留着童年时养出来的高傲。

   “跟踪的时候叫他们小心点。”杨浩吐出一个烟圈,“她聪明着呢,过一会儿或许就会发现猫腻。”小龙和彪子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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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入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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