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冬季的夜来得格外的早,铅灰色的夜幕逐渐降下,周遭安静成一片,显得敲门声诡异又刺耳。
鲁宁僵在原地,心跳莫名地加速。
自从她搬来这里之后,一向深居简出,活动轨迹也是两点一线,从不与旁人打交道。
敲门的人会是谁?
好一会儿,鲁宁才慢吞吞地往门口挪,手指放在门把手上好一会儿,下定决心,猛然拉开——!
门外没人,空荡荡的,空气因为开门而激起一阵风。
一张照片跟随这阵小旋风飘进了屋里,不小心被鲁宁踩中。
她再三确认周遭没有人,才挪开脚,俯下身仔细去看。
照片上男人的脸被踩脏,灰扑扑的鞋印依然无法掩盖其一脸的油腻,那双精明的眼睛透过花纹缝隙望过来,像索命的恶鬼。
是韦东。
鲁宁胃里一阵不舒服,她下意识地重新踩住照片,脚掌用力碾着,直到那张脸彻底花了,才捡起来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
砰!
鲁宁重重摔上门,声音尤其的大,惊得做作业的鲁宁不满地朝这边看过来。
“写你的东西。”
鲁宁没心思哄弟弟,挥挥手,颓然坐在了沙发上,开始思索。
放照片的人显然不怀好意,和记者并扯不上关系。
隐隐约约的,一个念头从鲁宁心中浮现出来——她好像知道为什么南星极力在避免和她见面了。
破旧的小区外,一道人影钻进一辆黑色的大众车,哼着歌发动了引擎。
他的方向盘上放着一张二零零七年冰雕节冠军合照,那是一支四人小队:吴振、南星、鲁宁、李昊。
男人掏出签字笔,在照片上圈出了鲁宁的脸。
“找到你了。”他说。
吉林最冷的时候在十二月到次年一月,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泼水成冰,是制作与保存冰雕的最佳时机。
冰雕节也选在这段时间进行。
十二月二十日,白城的冰雕节开始报名并海选,报名地点正选好在人多的小广场。
南星虽已确定不会参加本届冰雕节,仍止不住怀念往昔峥嵘,去现场凑热闹。
广场上人报名的人很多,氛围热闹,阳光正好。
沐浴在这样的光辉下,仿佛生活中的阴暗都在缓缓敛去踪影。
南星深吸了一口气,唇角不自觉地提起,一边儿往报名处凑,一边儿环视整个小广场。
下一秒,她的表情停顿了。
临时搭起的桌子旁边,鲁宁带着一个半大小孩,手拿几张设计稿,正在主办方旁边报名。
南星立刻止住了往里走的脚步,转头想要离开人群。
“南星。”
身后传来鲁宁的声音。
十多年过去,这是南星第一次听到鲁宁真实的声音,跟电话里比起来,多了几分低沉磁性,与以前的清脆大相径庭。
南星走得越发快了。
冷不丁身后伸来一只手,止住了她的脚步,南星咬牙想要拂开对方,却听见鲁宁轻声开口,“不用再避着我,我已经知道了。”
南星胸腔震动,猛然回身,“你也……?”
近距离面对面,她才发现鲁宁确实瘦得不成样子,以前饱满圆润的脸颊凹陷下来,在黑长直头发的陪衬下,显得颧骨凸出,竟隐隐有了三分刻薄寡情的模样。
南星的眼眶倏地红了。
“别哭。”鲁宁皱眉,似乎想帮南星抹泪,手却在半空收了回来,“有人在我门外放了一张韦东的照片,你们也遇到这样的事了吗?”
南星微微张着嘴,还在想要不要说实话,鲁宁已露出了然的神情。
“韦东的儿子回来了。”最后南星只能承认,“他想报复我们……报复我们所有人。”
鲁宁瞳孔微微缩起,话语像是被咬碎了,从她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他怎么有脸报复?那个人渣就该死,该死一万次。”
南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鲁宁,像是要把这十四年缺失的光阴都补回来似的。
鲁宁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我担心你。”大抵是天气太冷,冻得南星吸了吸鼻子,“我爸出车祸了,李昊的母亲也出车祸了……鲁宁,我不能再看着你出事,我不能。”
她说着竟有几分委屈起来。
自从孙涵出现后,南星一直是冷静克制的,可在年少时的守护者面前,她又变成了那个多愁善感的小女孩。
鲁宁的语气轻轻的,却带了几分狠劲,“让他来,我不怕他。”
“姐。”
那边鲁阳录完了身份信息,过来找人,少年瘦瘦高高地杵在鲁宁身边,两人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南星愕然,“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