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再拖十日,秦国舆论再压上一波,边军再动一次手,他就能以“局势难料、请命议和”为由,主动与赈民司接洽。
这样,不是投敌,是“因民请命”。
不光可保性命,还能带兵易主,摇身一变成秦王亲将。
而就在贺谦安排信使之际,南岭山林之外,十数人悄然活动。
这是一队由魔影亲自指挥的特遣小组,全部换上草原骑兵装束,行踪如鬼,目标明确。
他们今夜的任务,不是杀人,而是“挑事”。
午夜时分,一声尖啸响起,通江军营东侧边哨起火。
守军大乱,号角长鸣。
贺谦冲出大帐,披甲登马,带人直奔火场,结果刚到一半,南边仓储营地又冒出黑烟。
两侧连环混乱,一夜之间七处警报接连响起。
敌军从未现身,却杀声不绝,草原图腾被人挂在粮仓门口,火光之中,营兵大乱。
这一夜,通江大营乱成一团,整顿至天亮,清点兵卒,失踪三十七人,死者八人,全是互相踩踏而死。
南越王在王都得到消息时,脸色青得如同死人。
他震怒,下旨斩杀营中三名偏将泄愤,但没能挽回局面。
反而令其他将领人人自危,纷纷上表请求调防,有的更干脆装病告假,请辞职务,返回封地。
与此同时,秦国赈民司动作频频。
消息放出,说“南越边军惊扰百姓,妄图清洗赈民难户”:“营中将领欲反抗朝命,筹谋归顺秦王府,故而被王都密旨镇压”:“目前南越兵中已有人暗中与秦王府往来,随时可能倒戈”。
这些话是真是假,无人关心。
人们关心的是:是不是可以趁现在,投奔秦国。
不需打仗,不需起兵,只要走过那面“赈”字旗,就有饭吃、有地住、有命活。
局势一变再变。
南越边地多个小城开始出现赈民司驻点,部分地方直接默许他们设棚布粮。
赈民司带着秦王府文书、封令、法条,光明正大地进城,接人、安人,连同地方军官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到了第六日,赈民司主动邀请通江军中几位中层将官“入境观营”。
这些人原本拒绝,但不知是谁第一个答应了,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随行了。
他们到了秦国营地,看到的是铁律、清账、军粮整洁、军营肃然,战兵如山,令行禁止。
他们回来之后,开始沉默。
又过了两日,这几人齐齐请病,借机离营,各自返回本郡。
他们并未回王都,而是回了家族。
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家主议事,说秦王若愿赐籍,他们愿意带兵易旗。
秦王府接到消息后,赈民司立即编列名单,按家族情况分别设立接纳等级。
秦浩在王都收到了这批名单,看完之后,只说一句话:
“通江之地,已可纳!”
“从此,南越东南,不属其王!”
与此同时,张青松上奏,请求设立“南越安抚总署”,以赈民司为本部,设副署三处,由秦国派监察官主理,接受南越投诚家族的调拨事宜,统一管理民籍、兵籍、粮册。
秦浩批准。
赵应天提出,抽调部分东风军团精兵,由赈民司改编为“南巡镇抚军”,统一训练,作为未来南疆秩序稳定力量。
秦浩批准。
香妃主动请命,整合边境流言渠道,设“外务宣司”,由她调度人手,控制南方坊市、说书、商队、青楼、码头、书肆等地舆论,扩大秦国影响。
秦浩批准。
在这场没有一兵一卒直接对垒的“战争”中,南越一寸寸地崩解,而秦王府一纸一令一命一策,便吞下了半个边境。
无声无息,深入骨髓。
南越王宫,密阁之内,气氛凝滞得像一潭死水。
一盏灯燃了整夜,蜡泪流满玉盘,未曾有人更换。
南越王披着朝服坐在中堂,不动不语。
他面前堆着十几份奏折,最上面那一份,是通江通报急件。
“军中乱象已成,副将失踪,监军避嫌,粮道未通,哗变将临!”
短短十七字,字字如刀。
南越王双手紧握,关节发白。
他不是不懂这些话的意思,他是装不懂。
只要他不承认边军哗变,那这事就不算发生。
只要他不下旨追责,那这事还有回转余地。
但他心里明白,通江已经不是他的了。
他曾命四万兵马去震慑秦国,如今只收回来一纸哑火的奏章。
那些将官回去不是请命,而是回家。
他连谁归顺了谁还没弄清楚,就被生生剜掉一块地。
而王都朝堂,更是沉得如同坟墓。
两位重臣病倒,一位辞官归田,原本主战的一群人全都闭口不言。
主和派蠢蠢欲动,却一个都不敢站出来。
他们不是怕他,他们是怕动了自己背后的山头。
现在的南越,不是一个王的朝廷,而是一群势力勉强维系的外壳。
王已经无法决定什么,权力已经碎成齑粉。
这时候,外头传来通报。
“王上,赈民司设于东岭郡外第三接待所,今日登记满员。
南部六家世族已由长子领人前往投籍,宣称自此奉秦令治家!”
“丹林、曲河、苍风三县郡守上书请调,理由为‘不熟边事、恐有失守’,皆未赴任!”
“丹江关前,商旅流通明显增加,其中部分入秦商队带回消息称:秦国将在赈民司旁设‘供职堂’,收纳南越流官,予以编制待遇、安排闲职,月奉二十两起!”
南越王听完,没有说话。
他只是缓缓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头庭院中被风吹落的宫花。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被打败了,也不是输在兵上、谋上,而是输了时代。
他在扮演国王,秦浩在写天下。
他把将军当工具,秦浩却把百姓、世家、流官、边吏、商贾、文人全都收成一张网。
南越的将军还在考虑调兵布阵的时候,秦王府已经给流民发了户口,给士绅发了封地,给豪族发了令册,连逃出来的下层吏员都已经在秦国挂了官职。
他把天下当疆土,秦浩把天下当人心。
一个还在守城,一个已经收民。
输了。
彻底输了。
但他不能认。
他认了,南越朝代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