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辗转，上京下了好一阵子的小雨。程清歌的身体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至少那些伤疤都愈合了，只是旧伤偶尔会抽痛一下。
进宫的那一日，柔媚儿没有过来，她的丫鬟过来了。
程清歌对那丫鬟非常客气，可那丫鬟却喊她丑人。
程清歌捂着难看的脸，心情低落。她也不想自己长的难看，可是那伤疤她都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丫鬟瞥了几眼她脸上恶心的疤痕，扔给她一个斗笠，四周围着白色的纱布，只要戴上那个，就没有人看到她那张丑陋的脸了。
程清歌乖巧的戴上了，她本就自卑，有斗笠遮挡反倒让她自在几分。
换上宫女的衣裳，她就跟着丫鬟一起坐着马车了去了皇宫。
修养身体的这段日子，程清歌没有出去过一日。
她已经不记得这条道繁盛的街道，也不记得百宝楼，只是经过那里的时候，她的心猛的抽痛了一下，脑海里闪过一个人的身影，可始终看不清楚，也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
“你怎么了？临进宫了，你少给我搞幺蛾子。”
丫鬟皱眉问道，程清歌总是太子妃安排进宫的人，若是出了问题，她也不好交待。
程清歌摇摇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委屈。
到了皇宫门口，有一个白发的老太监早早等在门口，他本来以为太子妃会亲自到场，看到来人只有丫鬟和程清歌，明显有些失望。
丫鬟走近那太监，交代了些事情，给他塞了一个大荷包，继而喊了程清歌过去。
“程清歌，这是我们周公公，往后有什么事你就找他。”
程清歌点点头，看向了周公公，宽厚圆润的脸，看起来倒不像个坏人。
很快，丫鬟回去了，程清歌跟着周公公一步一步的走进了深宫。
这庞大的深宫里生活了上千的女子，程清歌在其中只是一个极其不起眼的小宫女。
不知道走了多久，在程清歌的记忆里，第一日进宫时，她跟着太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差点忘记这里是什么地方。
“辛者库，以后你就在那里做活了。”
辛者库？
那是什么地方？
程清歌顺着周公公的手指指向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那些穿着灰色宫服的宫女们手忙脚乱的干活，洗衣服、刷粪桶、劈叉、扫地……
她们做的都是最脏最累的活，院子里还站着两位叉腰的姑姑，眼神凶恶，嗓门粗犷，哪位姑娘要是做过做慢了，她上去就是一脚。
程清歌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质疑的看着周公公，恩人让公公把她送到那里的？
周公公也就说了那一句话，就转身离开了，程清歌有些害怕的拉住他，想跟着他一块走，却被他使劲推开，“你也就别挑了，宫里除了辛者库，哪里还收一个哑巴？”
再者，太子妃之前都给他交代过，一定要让彼此她送进来的宫女尝到苦头。
周公公走远了，程清歌的脊梁骨一阵发凉。
她绝望的环视一周，四周都是高高的围墙，皇宫像一个没有出口的迷宫，进去了就出不去了。
两位姑姑注意到程清歌，也知道她是今天来的新宫女。
“那边还有几十个粪桶，你赶紧去刷了吧？”
瘦瘦矮矮的姑姑长了一张尖酸刻薄的脸，性子也是如此。
程清歌看着刷粪桶的地方，第一个想到的是逃跑。她也那么做了，可她才跑了两步就被里面的宫女故意伸腿绊倒，摔了一个狗啃泥。
辛者库里所有的人都在嘲笑她，她张了张嘴巴想要骂他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胖胖的姑姑上前猛的拧住程清歌，一路提着她走到了粪桶前，抬腿给了她一脚，那一脚直接让她打翻了粪桶，整个人趴在臭烘烘的粪水中，不明所以的哭泣着。
她只是一个刚来的新人，这里面的宫女为什么都在欺负她，嘲笑她？
在此之前，他们不是不认识，没有半分恩怨的吗？
“把这些粪桶都给刷干净了，别想着偷懒，刷不完就不用吃饭了！呸，丑八怪！”
胖姑姑嫌弃的吐了口唾沫到程清歌的身上，整个辛者库没有一个人是比她丑的。
她居然会是那样恶毒的管教姑姑，程清歌已经能够想到往后的悲惨生活了，她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拿着刷子刷起了粪桶。
这里没有恩人，这里的人也不会像恩人一样对她好。
可是程清歌不会猜到，正是她心中的那位漂亮善良的恩人故意把她送到辛者库的，因为柔媚儿心里清楚，辛者库是全皇宫最肮脏的地方，宫人之间没有尊严，没有感情，没有地位。
夜深了，辛者库的宫人都睡着了，后院之中，程清歌还在刷最后一个粪桶。
她一边清理一边呕吐，她受不了这个苦，可一想到她自身的条件，又咬牙接着起来。像她那样的人，能够有口饭吃就不错，还在乎干不干活吗？
后半夜，程清歌终于把粪桶刷完了，身上一股臭味，只好烧水洗了澡。最后窝在柴房睡着了，因为姑姑还没有给她安排住的地方。
“喂喂喂，你是谁啊？长的好丑啊，怎么睡到这里了？”
程清歌揉了揉眼睛，无精打采的看着眼前的陌生女子，她和程清歌一样是在辛者库干活的宫女，不过，她是伙房的烧柴的，每日活都轻松，就是夏天会热。
程清歌随便动动，身体都非常疼痛。
昨日的一幕幕让她回忆起来，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那只是一场噩梦，醒来后什么都会改变。
“你不会说话？你是哑巴？”
那宫女突然开心的大喊道：“快来看啊，我们辛者库居然还收哑巴了——”
“哑巴？”
“不会吧，我们辛者库什么时候连这种人都收了？”
“这个不是昨日新来的那个人吗？”
“怎么一股臭味？”
“什么，她刷了一天的粪桶？”
……
嘲笑声穿透着程清歌的耳膜，她紧紧捂着耳朵，痛苦的摇头。她希望那些人不要再笑了，她是人，不是给她嘲笑的笑话。
哑巴不能说话也不能反抗，让那些宫女感到无趣，逗了一会儿就去吃早饭了。
程清歌则是跑到了辛者库的角落，身体蜷缩着，靠在墙边。
过了许久，她的眼前突然出现一个馒头。
程清歌激动的看了过去，拿馒头的是一个长的很漂亮的小宫女，她有一对可爱的杏眼。
程清歌的肚子咕咕叫，她感动的伸去手，却在快要碰到馒头的时候，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宫女把馒头塞在了鞋底，使劲踩烂。
“想吃馒头自己不去排队拿，还想要我的？”
小宫女把踩碎了的馒头抓了起来，里面夹杂着许多小沙子。
程清歌震惊的看着小宫女，她本以为这人是同情她的遭遇，来帮助她的，却没想到人不可貌相，小宫女长的虽然善良，心肠却十分恶毒。
一瞬间，程清歌的眼眶蓄满了泪水。
看到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小宫女怒了，猛的把手中的烂馒头塞进了程清歌的嘴巴里，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那副模样十分可怕，和程清歌经常在梦里会梦到的坏人一个表情，让她感到害怕极了。
馒头和沙子混合在一起滑入了程清歌的喉咙里，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落着。
她对于这里所有人的冷漠感到悲哀！
“这样就对了嘛，粒粒皆辛苦，不要浪费一颗粮食。”
小宫女刚教训完程清歌就被人叫去一起吃饭了，根本没有一个人为她说一句话。
等程清歌爬起来去吃早饭的时候，饭菜都没有了，她只能饿着肚子去干活。
好在今天没有让她去刷粪桶，而是去洗衣服，至少会干净许多。
安排她洗衣服的时候，瘦姑姑见她红肿眼眶，一脸衰相，不由分说的给了程清歌一巴掌，并谩骂道：“挂着一个死人脸给谁看？以后不许再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烦死了！”
程清歌喉咙一紧，痛苦的撑大了眼眶，抑制着泪水。
她找谁惹谁了？为什么会被送到辛者库这种地方受苦？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程清歌的日子过的虽然还是很惨，但不知道因为习惯了，还是因为那些人收手了，程清歌再被人打骂时，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主要是由于，她发现那些姑姑虐待所有宫女，程清歌不是特例。而那些宫女们又喜欢合伙欺负新人，可她们都忘记了，当初她们刚进来的时候之是新人，她们被欺负的时候也渴望被人帮助。
夜深人静的时候，程清歌睡不着，一个人搬着楼梯，爬到了柴房的房顶上，抬头看着月亮。
辛者库的夜晚非常安静，巡逻的人也很少，因为这里的人都是不重要的人。
夜风微凉，却没有程清歌的心凉。
她的双手经过这段日子的摧残，已经不成样子里，对比之前的手，她觉得自己的身世应该没有恩人口中那么惨。
可是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她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是谁？”
突然，地面上传来一个凌厉的男子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