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放晴后,人们对于纪无潼的记忆仿佛随着雨水一起冲刷干净了。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名字,这个世界也再没有那个人。
……
丞相府内。
“不行,我必须得想个办法。”
段千儿坐在自己的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倒影出来的自己,不由得挥了挥拳头,恨恨地说道:“我可不想嫁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哪怕是段老头的安排也不行!”
可自己该怎么办呢?段千儿不由得低头陷入了沉思。
离家出走!
对,她要离家出走!她要去闯荡江湖,去一个段老头再也找不到她的地方!
闯荡江湖总不能自己一介女子孤身一人,段千儿此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溪午。跟溪午一起离开这里,离开上京,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一个不会被段老头找到的地方,行侠仗义,快意恩仇。这就是段千儿此时心里的想法。
想干就干,段千儿可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主,只见她立马起身,飞快的打开床头下面暗藏许久的盒子,从里面拿出来了自己的几件首饰和几张银票。毕竟闯荡江湖也不能没有盘缠不是?
将这些贴身收好,段千儿倒也是十分果断的没有准备别的东西,仿佛只是出门想晒晒太阳一般推开了房门。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
刚推开房门,段千儿就听到了一个不想听到的声音。
正是她的侍女桃红,虽然说是段千儿的侍女,可桃红实际上是段老头安排来监视自己的,段千儿心里也十分明白。
“桃红,我正好要去找你呢,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快去厨房给我拿点,等会直接送我房间就是。”
说着,段千儿看也没看桃红,转身又回到了屋内。
关上房门,段千儿听到屋外传来的桃红的答应声,不禁漏出了得意的笑容。
厨房离段千儿的房间并不远,桃红没过多久就返了回来。
当然,段千儿也没指望这么一个去拿桂花糕的功夫就能支开桃红溜出去,除了桃红,段千儿所在的庭院门口还有两个侍卫,桃红去厨房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两个侍卫看好小姐,不要让段千儿出庭院半步。
这边,桃红手里拎着装着糕点的食盒轻轻扣了扣段千儿的房门。
“进来吧,我在床上,桃红你给我端过来吧。”
听到段千儿的声音,桃红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隐隐看到内间的床铺上躺着一个人影,桃红不疑有他,说道,“小姐,那奴婢进来了。”
说完,她端着盘子慢慢走了进来。
只是,还没等桃红走进前去,就突然后颈一疼,就整个人软到了在了地上。
而此时的段千儿正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倒在地上的桃红,露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仔细看床上,只不过是一床被子卷到了一起罢了。
约莫过了一刻钟,“桃红”就拎着空着的食盒从段千儿的房门走了出来,一副小姐刚吃完点心,自己把食盒和餐盘送回厨房的样子。
两个侍卫远远看着倒也没有怀疑,甚至都没有走进看一看“桃红”究竟还是不是那个桃红。
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段千儿左右环顾了一下,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就果断放下手里的食盒,同时右脚踩在了上面。
好在段府这食盒是上好的檀木制作,而段千儿又身形娇小,只见她踩在食盒上,两手攀上一颗大树,三下五除二的就翻过了段府的围墙。
出了段府,段千儿也心知自己逃出去的事情迟早会被段老头知道,当下不做停留,匆忙向百宝楼赶去。
段千儿倒也是知道溪午在百宝楼居住的地方,进了百宝楼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向着溪午的房间走去。
“是你?”
溪午看着突然闯进自己房间的段千儿有些没反应过来,“段小姐,你怎么又来了?”
可是不同于溪午的疑惑和平静,段千儿见到溪午的表现的十分激动,一把抓住溪午的肩膀,兴奋的大声说道:“溪午,你快跟我走吧,一起离开上京,我们一起去闯荡江湖!”
而此时的溪午还没有反应过来,连忙推开她问道:“走?走到哪去?为什么要走?”
怎么她一来就让他离开上京?
“哎呀,段老头要把我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我当然不可能答应,所以我从段府跑了出来,你肯定也舍不得我嫁给别的男人吧?我们一起离开这里,去一个段老头找不到的地方好不好?”
看着溪午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段千儿只好把自己离家出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溪午不禁无语的看着段千儿,他这次算是对这位大小姐的脾气有了充分的认识,不过显然让他跟段千儿一起走是不可能的,于是溪午果断地拒绝了她:“段小姐,别闹了,你还是快回家吧,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为什么啊,溪午,你不愿意跟我一起去闯荡江湖吗?”
段千儿自以为自己已经想好了一切,现在她也完成了自己的第一步——逃出段家,可她万万没想到溪午会拒绝她,大受打击的她此时说话都带了哭腔,溪午甚至都能看到段千儿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不行,溪午,你必须跟我走,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我爹很快就会发现我不见了,我们必须现在就出发!”
说着,段千儿也不顾溪午是否愿意,就拉着溪午的袖子要向外面走。
“我都说了,段小姐,你不要再无理取闹了,我并不想跟你走!”
见到段千儿没有一丝回心转意的念头,溪午一把甩开段千儿的手,厉声说道。
“怎么回事啊?溪午,你在跟谁说话呢?”
程清歌听到这边的动静,慢慢走了过来,就看到二人拉拉扯扯的画面。
“姐姐,是这样……”
看到程清歌进来,溪午顿时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当即快步向程清歌走去,说出事情的原委。
听了前因后果,程清歌把溪午拉到了身后,警告道:“段千儿你不要在百宝楼无理取闹,溪午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也要看溪午自己的意思?”
“溪午他自己也不想跟你走!”
“谁说的,他就是被你威胁了?我要为他赎身——”
两个人争吵着,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溪午的身子猛的抽搐了一下,随后他的眸子变的低沉暗淡,表情呆滞。
突然,他一把伸手掐住了程清歌的喉咙,似乎想要把她掐死。
程清歌不可思议的看着溪午,艰难的挣扎着。
段千儿起初还以为溪午是故意闹着玩,不是认真的,可看到程清歌的双脚渐渐离开地面,才逐渐意识到他是来真的了。
“溪午?溪午?你在干什么?”
段千儿立刻慌了,赶紧扒拉溪午的手,让他放开程清歌。
溪午完全不搭理她,一个大掌挥过去,将段千儿轻松的推到在地。
程清歌越发呼吸困难,脸色涨红。
她的手摸到一旁放置的瓷瓶,在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猛的咬牙抓起瓷瓶狠心砸到了溪午的后脑勺上,他当即昏了过去。
看着地上躺着的溪午,程清歌心疼不已。赶紧和段千儿一起将他扶到椅子上,为了避免他醒来再一次发狂,程清歌找来了绳索,把他四肢捆绑起来。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段千儿此刻非常安静,她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到了夜晚,弓瑾从外面一回来,就被成清歌喊了过去。
溪午到现在还是神志不清,弓瑾面色严峻,其实他的心里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原因了。
简单的查看一番,弓瑾低声说道:“是他体内的蛊虫在作怪。”
“蛊虫?噬心蛊?”
上一次不是已经治愈了吗?怎么又一次出现噬心蛊了?
“其实,他体内的蛊虫扎根太深,根本不可能治愈。”
弓瑾说当时从山洞回来后,溪午就已经奄奄一息,命在旦夕了。
在那种情况下,他不好再刺激程清歌,所以选择了隐瞒。
想要活下去只能服下另一种古老的蛊虫,让两种蛊虫在体内争斗,噬心蛊再毒也毒不过古老的蛊虫王,以后,只要弓瑾不催动蛊虫王,溪午就没有生命安全。
但是,服用蛊虫王有两个坏处,其一,蛊虫王入体,就算不催动蛊咒,中蛊之人迟早有一天会变成没有意识,听从命令的蛊人。其二,噬心蛊不同普通蛊虫,威力强劲,在和蛊虫王抗争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产生暴动,后果是溪午爆体而亡。
但是当时那种情况,他没有其他的选择,溪午也没有其他选择。
“那他现在是什么情况?”
“现在是第三种情况,噬心蛊蛊主再一次催动蛊虫,想要操控溪午,但现在溪午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恐怕……”
恐怕,溪午他撑不了多久。
后半句话虽然没说完,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胆小的段千儿立刻哭了起来,她摇晃着溪午的身子,泪流满面:“臭溪午,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救他了吗?”
程清歌渴望的看着弓瑾,他的楼里有那么多灵丹妙药,总有一线希望吧?
“现在催动他体内的蛊虫王,还能够保命。”
但是也仅仅只能保命,以后的溪午就像一个没有意识的木偶人,只会根据蛊主的命令行动。
“没有自己的意识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分别?”
程清歌的声音颤抖起来,嗓子又紧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