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内,只剩下许元和曹文、张羽二人。
“大将军,那您……”
曹文小心翼翼地问道。
许元重新将目光投向舆图,眼神却落在了后方的那津城上。
“我?”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这二十天,我也没打算闲着。”
“我要回一趟那津城。”
“从新罗那边调过来的一批基层官员,应该已经到了。”
“辽东的摊子铺得太大,能抽调的人手不多。但对付这弹丸之地,也够用了。”
许元的手指,在那津城周边的土地上,轻轻敲击着。
“我要亲自去给他们上一课。”
“教教他们,该如何像改造辽东一样,在这片土地上,进行一场彻彻底底的改革。”
……
又是十日后。
那津城,临时搭建的讲武堂内。
上百名从大唐本土,或是从新罗、辽东都护府抽调而来的大唐基层官员,正襟危坐。
他们大多是些年轻人,脸上带着初来乍到的兴奋,以及建功立业的渴望。
他们听说,长田县令,如今的征倭大将军,要亲自给他们训话。
这位在大唐已经堪称传奇的人物,会教给他们怎样的为政之道?
是孔孟的仁义,还是法家的严苛?
众人正襟危坐,翘首以盼。
许元穿着一身常服,从后堂缓缓走出,站定在高台之上。
他没有带任何讲稿,只是用平静的目光,扫视着堂下每一张年轻而又充满理想的面孔。
“诸位。”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将大唐的教化,播撒到这片蛮夷之地。”
“你们的想法,很好。”
堂下的官员们,脸上都露出了自豪的微笑。
然而,许元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的笑容,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但是,你们要记住。”
“这里,不是辽东。”
许元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侵入了所有人的骨髓。
“在辽东,面对那些高句丽的遗民,面对那些胡人部落,我们可以讲道理,可以行教化,可以用时间慢慢疏导他们,劝诫他们,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归附大唐。”
“因为他们,见识过大唐的天威,畏惧大唐的强大。”
“可是这里……”
许元冷笑一声,充满了不屑与鄙夷。
“这些倭人,不一样。”
“他们是喂不熟的狼崽子。你给他一块肉,他不会感激你,只会想着,下一次,如何从你的脖子上,咬下更大的一块肉。”
“所以,对付他们,不能用对付人的法子。”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从明天起,你们将带着军队,进入那津城周边的每一个村庄,推行土地改革。”
“将所有的土地,收归国有,再重新分配给那些愿意归顺的百姓。”
“在这个过程中,一定会有人不配合,会有人煽动闹事。”
堂下,一名看起来最为年轻的官员,忍不住站了起来,拱手问道。
“大将军,敢问若遇刁民,当如何处置?是否……如同在辽东一般,以劝诫疏导为主?”
他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许元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平静,却又深邃得可怕。
“我刚才说了,这里不是辽东。”
“所以,对付倭国人,有不同的原则。”
许元伸出三根手指。
“对于那些不配合的倭人,可以适当给几次机会。”
“第一次,由你们出面,宣讲我大唐的政策,告诉他们利害。”
“若是不听,便是第二次。”
“让军士上前,用刀鞘和枪托,再跟他们‘讲’一遍道理。”
堂下的气氛,已经变得有些凝重。
“那……那第三次呢?”
那名年轻的官员,声音有些发颤。
许元的嘴角,缓缓咧开,露出一个森白的笑容。
那笑容,让在场的所有文官,都感到了一股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第三次?”
“没有第三次了。”
“两次说教劝说无果之后……”
“格杀勿论。”
听到许元的话,那名站起来提问的年轻官员,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读了十数年的圣贤书,满脑子的仁义道德,王道教化。
可今天,在这片蛮荒的土地上,他平生所学的一切,好像都用不上。
许元平静地看着他,看着堂下所有面露惊骇的文官。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寻常的事情。
“诸位,收起你们在长安城里学来的那套东西。”
“在这里,仁义,是用来对待人的。”
许元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而他们,不算。”
……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
那津城周边的土地改革,以一种超乎想象的血腥与效率,迅速推行开来。
绝大多数的倭人百姓,在得知土地将被重新分配,自己也能分到一块足以糊口的田地时,选择了顺从。
他们本就是一无所有的佃户,无论土地归属于原来的贵族,还是归属于遥远的大唐,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大唐的政策,更好。
但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或是旧有的武士阶层,或是被煽动的顽固分子,不愿意配合。
他们叫嚣着,嘶吼着,说这是他们的土地,不容外人染指。
对于这些人,大唐的官员与军士,严格执行了许元的“三步走”方针。
第一步,宣讲政策,晓之以理。
得到的,是淬了唾沫的辱骂。
第二步,军士上前,“动之以情”。
刀鞘与枪托砸在骨头上的闷响,混合着凄厉的惨嚎,成了村庄里最令人战栗的“道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雪亮的横刀,是讲给他们的最后一句“规矩”。
人头滚滚落地,鲜血染红了刚刚丈量好的田埂。
当绝对的暴力碾碎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后,剩下的,便只有绝对的服从。
这一日。
那津城的县衙内。
许元正低头审阅着斥候营最新递上来的,关于飞鸟城周边地形的详细舆图。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而沉稳的脚步声。
“大将军!”
薛仁贵一身甲胄,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风尘仆仆的脸上,却带着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的眼眶深陷,布满了血丝,显然这半个月来,他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
“说。”
许元头也未抬,目光依旧专注在舆图之上。
薛仁贵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声音洪亮如钟。
“幸不辱命!”
“原定二十日的船队集结任务,末将与陈冲将军日夜督办,已于今日,提前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