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一片伤心画不成
果然不出九歌与沈行之所料，端木彧派人来请沈行之。沈行之对着九歌安抚一笑，随后便随那人去了端木彧的房间。
一进到端木彧的房间，端木彧便开门见山：“想必九歌已经跟你说了柔儿的事情，既然如此便麻烦沈公子了。”
沈行之道：“你就如此笃定我会按照你的吩咐来？”
“我知九歌是不会让柔儿继续昏迷下去的，她很善良。”
这一点端木彧却是没有说错，就像当初九歌要救下端木柔一样，她的心和她的唇一样柔软。沈行之想到。
“你要我如何做？”
端木彧示意沈行之走到他身边来，沈行之这才看到这桌上铺展开的是一幅幅画卷。
“这是柔儿所画当年，她与沈少珩的过往皆在这画上。”
沈行之拿出第一卷，发现得胜归来的将军玄铁覆面，虽看不清表情，却也知道是意气风发，而城墙上一少女隔着帷帐却看那少年将军看得出神。只有他们的画像是如此的清晰，旁的一切皆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这想必就是当年端木柔对沈少珩一见钟情的情景了。
端木彧将第二卷画递给沈行之。
沈行之展开一看：少年将军在庭院练武，少女倚着院落中的桂花树深情凝望。
看向下一幅便是，金銮殿上，皇帝赐婚，少年将军终于上朝接旨，带着面具的脸看不清神情。另一旁，少女却是藏在了门后，羞红了脸，满是幸福。
再看下去，便是雪满庭时，少女一身狐裘立于梅花树下，左手持梅，右手掌雪，赏梅观雪，一派怡然；少年将军守候一旁，负手而立，看不清表情。
紧接着沈行之打开了下一卷，元宵时节，宫外灯海如昼，少女拉着少年将军在夜市中挑选花灯，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只看得清少女灿若桃花的脸与少年将军的面具。
下一卷还是在元宵，只不过少女放下河灯，对着远去的河灯许愿，而少年将军立于身后，以守护的姿态。
若说先前只是端木柔的一厢情愿，那么后来沈少珩也只怕是沉沦在了端木柔的爱意之中了罢。沈行之一叹。
端木彧接着把画卷递给沈行之。
画卷之上，梨花飘落如雪纷飞，少女将双手缠绕上了少年将军的脖颈，将唇送上，吻住少年将军，而那少年将军也双手抱住少女，两人深情相吻。一旁是跌落在地的玄铁面具。
沈行之于是明白端木彧为何会如此笃定他就是沈少珩。
“与沈公子在祁州相识后，我回到皇宫无意之中看到了这幅画，发现沈公子竟然与沈少珩如出一辙，于是我便一直在查探了。”端木彧见沈行之盯着这幅画，便这样解释道。
沈行之也不多说，而是接着打开了下一卷。
少年将军出征，公主亲自为其送行，胭脂泪飘散在城楼。
沈行之于是明白这便是他们的最后一面了，而这也是端木柔画的最后一幅画，落款的时间正是八年前沈少珩出征的时间。
至于沈少珩战死沙场，他的尸体随着凯旋的军队回到京城，端木柔亲自下令打开棺椁，看见面目全非的沈少珩晕倒在城门的事情，她似乎是忘了，或者说是刻意去忘记。
她只记得自己还在等沈少珩回来，她不相信沈少珩已死。
这是沈行之从她的画里读出的心事。
沈行之无法不动容。
端木彧也有些伤感道：“这便是当年柔儿与沈少珩的全部。而若想让柔儿醒来，便只有让她记起这些美好，唤起她生的念头，而这些只有你能做到。”
“我不是沈少珩。”
“我希望你能假扮成沈少珩。”
“那你希望我如何来做。”
端木彧道：“你将这画上的诗一一念给她听，将这画上的故事一一讲给她听。”
沈行之马上打断：“抱歉，这第一点我能做到，但第二点我无能无力。”
“这一点你无须担心，我另有安排。”
淑娴在端木彧的命令下对沈行之讲了这画上的所有故事。她自小便跟着端木柔，端木柔当年与沈少珩的事情并没有瞒着她，所以她最为清楚端木柔与沈少珩之间的过往。
淑娴拿着端木柔的画卷一一说道：“当年公主曾听说过沈少珩，南昭最年轻的状元郎，不过那时候公主还小，只是好奇罢了。后来，沈少珩参军入伍，年纪轻轻便立下赫赫战功，便御封为紫微将军。公主及笄时，皇后还笑道只有那紫微将军配的上公主，公主那时虽然羞红了脸，却对这传说中的少年将军上了心，于是便有了这第一卷画。”
淑娴拿着第二卷画道：“自从公主在城楼上对沈将军一见倾心以后，便与沈府的小姐走得极近，只为了偷偷看看沈将军。这便是公主去了沈府之后画下的画。”
“公主终日对着这画茶饭不思，相思成疾，太医诊断不出却道是心病，先帝问公主为何而病，公主也不答，于是奴婢便斗胆告诉了先帝公主有意沈将军。后来便有了先帝赐婚一事。”
拿出赏梅观雪那卷画，淑娴笑道：“先帝为了撮合两人，便时常将沈将军诏入皇宫陪公主。那一年大学，皇宫的梅花开得正好，于是公主便和沈将军一起赏梅看雪。”
“虽然沈将军一直对公主冷冷淡淡的，但公主却从不灰心。元宵节那一天，公主去沈府找沈将军，后来沈将军便陪公主一起逛夜市，放河灯，那时我才知道沈将军对公主也是有情的。”
拿出那一幅相吻图时，淑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这我却是不知的。因为公主作画时我也未曾看见，公主将这画收的极严，若不是陛下看到，我也不知道。”
想来是端木柔有些不好意思，便将这画暗自收藏起来。
淑娴拿着最后一卷画道：“本来二人的婚期将至，但此时边关却有外敌入侵，于是沈将军便向先帝请命出征，道凯旋之后再与公主成亲。公主含泪送别沈将军，回来之后便画下了这幅画。”
之后的事情想必也不用多说了，大家也是极为清楚的。
淑娴说完之后便向沈行之跪下，声泪涕下：“还请沈公子唤醒公主！公主当年对沈将军痴心一片，所幸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却没有想到沈将军一去不还，现在遇见沈公子，公主定是将沈公子当成了沈将军，无论沈公子是不是失忆后的沈将军，还请沈公子救救公主！”
淑娴说完之后便对着沈行之叩了几个响头，沈行之只是任由她这般做着，而端木彧却是道：“好了，念你忠心一片，朕也就不追究你的失礼了，沈公子既然来了，定是会帮忙的，你且下去，柔儿醒后还须你照顾。”
“叩谢陛下，奴婢告退。”
淑娴走后，端木彧便道：“如此，你便按照她方才所说，将这故事再说给柔儿听。每说完一个故事，便将这画上的诗念给她听。”
沈行之也不应声，而是将那画卷一一收好，端木彧见状便走出了房间，让人将沈行之带到端木柔的房间。
见沈行之进入端木柔的房间，端木彧松了一口气，随后离开了。
九歌一直与沈唯在一起。对于沈行之，九歌十分放心，何况沈行之高告诉她，他并不是沈少珩。再说，即使她现在出现在端木柔的房间，也不过是徒增心塞罢了。九歌才不会去找不痛快。
再者，她害怕端木彧将沈唯带走，毕竟沈唯是他很好的筹码。
所以当端木彧出现在九歌的面前时，九歌的第一反应便是沈唯护在身后，就像是一直护雏的母鸡一般。
“你来做什么。”九歌一脸警觉地看着端木彧。
“不过是来看看你与阿唯，感谢你为柔儿做的一切。”端木彧走向沈唯，想伸手摸摸沈唯的头，但沈唯却是躲过了他的手，一时之前端木彧的手便伸在了九歌身边，情形有些尴尬。
九歌对着沈唯点了点头，于是沈唯便去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坐下。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端木彧在九歌身边坐下：“不过是来看看你罢了。”
“明人不说暗话。”
端木彧看着九歌，突然便大笑了起来：“你真的要我说出一切？”
“那好，我就告诉你一切，阿兮。”
九歌一愣，端木彧喊她“阿兮”？是他发现了什么吗？但她并没有恢复关于慕容兮的一切记忆，又是如何表现出让他怀疑她就是慕容兮的举动？
“陛下说错了罢？我是九歌，不是你口中的阿兮。”
“你终究会承认你是阿兮的，或者该称你为我的皇后？”
九歌见端木彧苦苦纠缠她就是慕容兮，便转身欲走，但端木彧却拉住了她的手。
“怎么不敢听下去，怕被拆穿一切？”
“放手！”
“自从在祁州遇到你，我便一直在怀疑你就是阿兮，回宫以后我还亲自去打开皇陵，让宸儿将血滴在阿兮的白骨上，你猜发生了什么？”
九歌不答。
“那血并没有渗入到阿兮的骨殖之中！”
九歌知道，至亲之人的血能够融入到有血缘关系之人的骨殖之中。
“听闻熙元皇后是中毒身亡，或许是骨殖中的毒素所致。”
“我如何没有想到这点，特意带了太医前往，太医道这毒并不会产生影响。而这说明了什么，那里面躺着的根本就不是阿兮！阿兮她一定还活着。还记得青州那晚么，就是那一晚，我确定你就是阿兮。”
九歌很是不解地看向端木彧。
“只有阿兮的血才是那样的味道，带着一股淡然的药香，而且你给我的吻与阿兮的一模一样。一个人也许会失忆，也会假装，但有些习惯是改不掉的。所以，阿兮，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