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础润之雨绸缪久
丁大伯虽然已经古稀高龄，然而身体还算康健。他进来便看见了端坐在轮椅上的段子誉，但很快他便转过了头看向子桑焱。在许盟主的许可下，开始讲述天水山庄的那段往事。
“二少爷是老庄主与月姨娘所生，但老庄主过世不久之后，月姨娘也跟着去了。我从那时便按照夫人的吩咐照顾才三岁的二少爷，到了二少爷十岁的时候夫人便对外称呼说二少爷出门拜师学艺去，实际上却是将二少爷软禁在了山庄后山的山洞里，让其终日练功，并让我照顾二少爷的食宿等。”
果然还是嫡庶之争。柳月眉是名动天下的第一花魁，众人却不想她成为了天水山庄段若望的月姨娘，段若望逝世后，她便香消玉殒，传言为段若望殉情，当时世人感慨其深情不渝，现在看来只怕不简单。
丁大伯看了看众人接着说道：“夫人在五年后便逝世了，于是便由十八岁的大少爷正式继任为庄主，也接管了二少爷一事。后来的事情想必众人也都清楚了，在此便不多赘言了。”
众人点点头，想必子桑焱所说也大多来自这丁大伯了。
“那大伯又是如何从段愉手中逃脱并遇上子桑阁主？”一人问道。
“二少爷走火入魔之后，受大少爷控制大肆屠戮无辜之人，后被武林众人制服斩灭。大少爷也欲杀我灭口，但我却无意之中被小少爷所救，便隐姓埋名，一路逃亡到了青州，阴差阳错便遇上了子桑阁主，也知道了她便是当年的子桑遗孤，也便将当年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然后便由她查出了真相。”
段子誉记得当初自己还小，曾经误闯到了后山的山洞，便是遇上了丁大伯，丁大伯告诉了他一些事情，比如说那山洞的人是他的亲叔叔。后来他与丁大伯有些相熟了，但丁大伯却不再告诉他更多的事情。他曾问过他的父亲，但他的父亲却勃然大怒，此后他再也没有去过后山山洞。再见丁大伯的时候，是他父亲要杀他，于是已经十五岁的他念及旧情，便偷偷将丁大伯救下，然后便再没有了丁大伯的消息，再见时谁也不曾想到会是这样的一番局面。
会客厅一片静谧
过了不久，便有人在许盟主耳边轻声汇报着什么，许盟主点了点头便对众人说道：“段愉已经醒了，也恢复了神智。就让他来当面对质罢。”
五花大绑的段愉被押上来时颇有些不明所以道：“不知许盟主为何如此待我段愉？”
许盟主解释道：“你与沈公子比试时走火入魔，将你制服之后以防你突然发狂便出此下策。当年段情一事，需要与你当面对质，还请段庄主见谅。”
段愉这才打量了坐在轮椅上的段子誉，刚想开口便听人道：“便是你在走火入魔之后误伤了段公子。”
段愉有些心痛地看了一眼段子誉，随后便注意到一直盯着他，充满杀气的子桑焱与左丘无念。再后来便注意到了一旁的丁大伯。
“你居然还活着，你来这里做什么！”
子桑焱走到段愉的身边：“当年之事也该有个了结了，段愉。可还记得十年前被灭门的闵州子桑府与闻州左丘府？他们的后人带着几百冤魂的冤戾来向你索命来了！”
“你，你是！”
“没错，我便是当年子桑府中唯一幸存之人，子桑焱。”
左丘无念走到子桑焱的身边，轻轻拥住她，随后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愉道：“我便是当初左丘府的唯一幸存者，左丘无念。”
段愉如今也是明白了，于是他环视众人，随后般开口大笑道：“哈哈，当年之事是我一手策划又如何？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可辩驳，只是恨不得当初灭尽你们这些所谓的武林正道，实在是腌臜得紧呐，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里满手肮脏，你们之中又有谁比我干净多少！”
段愉突然便盯向了上座的许盟主：“你敢说你就没背地里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许盟主却是一派淡定：“段庄主此时怎讲？”
段愉却突然一笑：“我怎么能忘了许盟主的好手段？罢了，罢了，就让你们这些武林同道自己去狗咬狗罢。”
众人听到段愉的话纷纷像炸了毛的猫，跳出来指责段愉：“你才是朝堂的走狗！若非你牵头，与朝廷暗中勾结，这武林怎会被搅得如此乌烟瘴气！”
段愉却像看跳梁小丑一般看着那人：“你既然说是便是罢，我罪大恶极，也不多这一条。”
“那许盟主准备如何处置这段愉？”一人率先问道，其余众人纷纷点头，看样子他们也怕段愉突然抖落出什么，毕竟他刚才可是连一向风评甚好的许盟主也咬了，保不准他们就会被段愉咬死。
许盟主却是看了看子桑焱与左丘无念：“两位以为如何？”
毕竟这并非一般的武林纷争，还涉及到灭门之恨。
“但凭许盟主做主。”
许盟主刚想说什么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沈行之却突然开口：“许盟主问过诸位的意思，却没有问过天水山庄少庄主段子誉的意见。”
许盟主从善如流地问段子誉：“不知你有什么意见？”
段子誉自己推着轮椅走到了段愉的面前：“父亲，这一切可都是真的？”
段愉看了一眼段子誉：“为父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列祖列宗，山庄便交到你手上了，希望你能将它发扬光大。我与朝廷虽然有所勾结，却没有将山庄彻底出卖给他们。”
段子誉突然明白为何自己这些年来为何能如此逍遥快活，因为在他这一代没有所谓嫡庶之争--他父亲只娶了他母亲一个，生下他与妹妹段越灵。祖父母那一辈留下的冤孽，最终还是终结了，但却是如此血淋淋的收尾。
“那便只能按照武林之令来处置了。”
众人明白，按照段愉的罪行，便是处死了，只是这死法？
沈行之对许盟主道：“段愉虽然罪有应得，但天水山庄却是无辜。为了天水山庄与武林同道的友好共处，我恳请许盟主能保全段愉最后的尊严。”
许盟主也有日此考虑，毕竟段愉与朝廷有过勾结，若是处置得太难看，怕天水山庄倾向于朝廷，那对武林来说可是极为不利。只是子桑焱与左丘无念那方又该如何？毕竟璇玑阁与送西楼也不好得罪。
子桑焱看了看许盟主道：“但凭许盟主做主。”
左丘无念见状也道“但凭许盟主做主。”
“那便毒药赐死罢。”
段愉一直默不作声，毒药拿来之后，许盟主点了他的穴道，封住他的武功，然后解开了他的绳索，将毒药递给了他：“段庄主便好生上路罢。”
段愉看了一眼段子誉便将毒药一口饮尽，不消片刻便见一股污血从他口中流出，随后段愉便倒地不起。许盟主亲自查看段愉死去之后方对众人道：“段愉已死。”
子桑焱与左丘无念在许盟主的示意下，也亲自查看确认段愉已死。
“恳请许盟主将家父交给在下，入土为安。”
许盟主点点头。他一直觉得段子誉过于平静，现在看来这位年轻人的定力着实是强。但再强又如何，他们终究还是父子，无法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即使他父亲是十恶不赦之人。
沈行之想抱起段愉的尸体，可段子誉却突然站了起来，九歌担心地想去扶段子誉，但段子誉却只是摆了摆手。
“行之，就让我来送父亲这最后一程罢。”
沈行之虽然担心段子誉的身体，但还是将段愉的尸体交到了段子誉的手上。
段子誉摇摇晃晃地抱着段愉走出会客厅，沈行之与九歌跟在他的身后，几次段子誉都险些摔倒，但却还是将段愉抱出了会客厅。
一走出会客厅，段子誉便吐出一口鲜血，随后抱着段愉颓然倒下，身后的沈行之忙不迭扶住他。
“子誉，你怎么了！”
九歌顾不得沈行之的惊呼，便立马探上了段子誉的脉，随后便将回生丹喂到他口中。
“行之，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别院。”
子桑焱一直目送着段子誉离开，她知道他在出会客厅之后吐血昏倒，只是他们终究还是陌路了。
债已偿清，两不相欠。
左丘无念看了看子桑焱，随后便道：“我们回去罢。”
子桑焱点了点头，也不挣脱左丘无念牵着她的手，两人随后走出会客厅。
这些年，感谢有你的陪伴，一直不离不弃。
当事人都已经走完了，其余众人也都渐渐散了。
许盟主留在会客厅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盟主，南天派与天楚派掌门求见。”
“让他们到后院来见我。”
上官然自与九歌分别之后便来到了山下，离开东楚那么久，他也该回去了。虽然事情他已经让心腹打理了，但长久留在南昭终究不妥。来莫虚顶他也清楚了些情况，照这样看来，沈行之必定是下一任武林盟主了。
想起沈行之，上官然便想起了九歌，只是九歌为何会神医谷的医术？上官然始终不解，慕容清的弟子除了北庭世宗慕容湛之后，便是后来的南昭熙元皇后慕容兮了，这些年并未听说过慕容清还招手了其他弟子。
上官然在六年前欲去神医谷求医，但却没有找到神医谷。只是现在他找到慕容清的传人，那人却再也不在了。命运有时候就是如此爱同人开玩笑。
上官然摇了摇头，付了茶钱准备离开。
“若若！”
上官然猛然回头，发现一男子喊着一年轻女子，那年轻女子回过头来，不过豆蔻年华，笑意盈盈地看着那年轻男子，随后两人相携离开。
上官然突然便明白自己为何会觉得九歌有几分熟悉之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