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井仔细端详着眼前的女孩。身穿锦缎子旗袍,外罩羊毛开衫,白色高跟鞋足有一寸多高。
再仔细看,脖子上带着珍珠项链,两只耳钉银光闪闪,好像是纯银镶嵌珍珠。对了,还有手腕子上,那是正宗瑞士浪琴。
一时间,酒井心中感叹,“有些人,哭都是那么美。”
酒井等到夜间巡逻队从身边走过,才走上前去,用日语痛斥这些浪人,“住手!你们真是给帝国丢脸。几个大男人当街欺负一个女人,你们还有武士的荣耀吗?”
那几名浪人转头看向她。
“你想帮她?没问题。要不你替她?”几名浪人淫笑着围拢过来。
见那几个人围拢过来,酒井连忙冲巡逻队喊道,“井上中佐是我朋友,快来帮我。”
见巡逻队止住脚步看过来,几名浪人有些心虚。
“你们是干什么的?”巡逻队长走过来问道。
艺伎在日本的社会地位还是很高的。而且,艺伎认识许多关东军高官、满洲国官员,这也让巡逻队不敢不管。谁知道哪块云彩有雨?
看着巡逻队慢慢围拢过来,几个浪人退缩了。
“我们有些醉了。真是对不起,我们马上走。”他们向酒井鞠躬后逃离。
见巡逻队也随后离去,酒井这才上前搀扶女孩,“你没事吧。”
女孩一开始还在胡乱拨打她的手,可等她看清眼前只是一个女孩后,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死死抱住酒井,不肯松手。
酒井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头,仿佛在安慰自己的妹妹,“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半晌后,那女孩才渐渐止住悲声。
酒井见她冷得瑟瑟发抖,连忙带她来到一家深夜食堂。
暖暖的乌冬面下肚,两人都感觉身体暖和了许多。
“你叫什么名字?”酒井看着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女孩问道。
“我叫繁花。你呢?”
“我叫酒井纯子。这大半夜的,你怎么一个人?这里的夜晚可不安全。”
“哎。这让我怎么说呢……”
听繁花说,她是中日混血儿,是在日本出生长大的。可因为父亲是中国留学生,自己一直被欺负。后来她实在无法忍受了,就一个人跑来满洲国,想在这个王道乐土重新开始,改变自己的人生。可是……
“这里和我在国内听到的不一样啊。”繁花沮丧地说道。
安慰着繁花,酒井也有些沮丧。本来以为能救下一个富家千金,可没想到对方只是外表光鲜亮丽。算了,反正自己也没损失,只当是顺手做个好事吧。
心中安慰着自己,酒井就想离去。
“酒井姐姐,你救了我,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感谢你的。这个送给你吧。”说着,繁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玳瑁手镯递给她。
“天啊,好漂亮啊!”酒井一下子就被这个好像琥珀锁烟云的手镯吸引住。
“我父亲在留学时曾经有一段时间在渔船上打工。这是那时他捕到的。就是得了这个玳瑁,父亲才能开始做生意,我家也慢慢才富裕起来。”繁花讲述着这个玳瑁手镯的由来。
“你父亲做过渔夫?我爸爸也是渔夫耶!”酒井惊喜地说着,也不提走人的事了。
繁花又点了些小吃,两人在一起一边喝着大麦茶,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故事,八卦着别人的故事。这二位一个有心结交,一个在满洲国孤寂一人,很快便熟络起来。
有心结交的是繁花,她还有个名字叫苏云。苏云跟的老大叫冯曼丽,人送匪号,花蜈蚣。
另外,今晚的那几个日本浪人也不是外人,那是磨叽带着几个精通日语的小弟扮演的,算是友情客串吧。
第二天,陆平川就收到昨晚苏云和酒井详细的对话内容。
“这个酒井还真是命苦。”陆平川看着报告说,“他爹哪是海难死的?根本就是让日本海军一炮轰死的。”
“那可真是够倒霉的。”冉婷薇一边在厨房做午饭,一边和陆平川闲聊着,“那她家现在怎么样了?”
“她娘重病,好像还不知道是啥病。这个病根本治不好,只能是延命,贼费钱。怪不得她来满洲国以后四处演出,疯狂赚钱呢。对了,她还有个未婚夫在国内,帮她照顾她娘还有她家。”
冉婷薇端着两大碗浆水面从厨房走出来。得益于陆平川的职务,现在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吃大米白面了。
“要说这个酒井也是穷苦出身,你看能不能争取一下,别利用她了。”冉婷薇把筷子递给陆平川。
陆平川把报告递给冉婷薇,拿起筷子挑起面条,“浆水面,我真同情汉中的同胞。晚上我做猪肉炖粉条。”
“别废话。能有大米白面吃就是过年了。你还想吃天上龙肉啊?”
“那我上次做小鸡炖蘑菇,你咋吃那么多呢?”
“那怪我吗?谁让你做得那么香。”
陆平川看着冉婷薇,这个曾经的小老妹儿不仅是小财迷,还是个小吃货。
自从她住进来后,自己现在也变懒了许多。主要是她真是很贤惠,把这个二层小楼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就是这做饭的手艺,哎,难道汉中的兄弟们天天就吃这些?真同情老钱,跟她假扮夫妻这么多年,怕是天天吃这些吧?
记得老钱临出发去延安前对他说,“以后不许你总使唤我们小老妹儿干活。还有,你自己一定要学着做饭!”
当时把旁边的冉婷薇感动得,眼泪哗哗的。
现在自己才明白过味来。恐怕老钱的厨艺也是让丫头给逼出来的。
“你还没回答我呢,可不可以争取一下?”冉婷薇用火柴点燃了报告,看着红色的火焰慢慢吞噬下这张纸,“对了,晚上多放粉条,好吃。”
“争取不了。”陆平川吸溜着面条。其实,这个吃习惯了,味道还是不错的。前提是别见天吃。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她是日本人,我不可能信任她。”
“可她也是苦出身。再说,日本不是也有苏维埃组织吗?”冉婷薇极力劝说。
“这是两码事。日本的苏维埃组织是咋回事我不知道,可既然酒井这些人踏上了东北这块土地,那就是在享受他们侵略中国带给他们的利益。”
陆平川停下吃面,正色说道,“只要这些所谓的苦出身、好人站在这片土地上,那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对待敌人,不分好坏,只说死活。”
“难道就没特例吗?你看酒井的本质还是不错的啊。”冉婷薇还试图说服他,“她都不顾安危救素不相识的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