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没有奇迹。所以，陆平川也从不相信奇迹。听到秦彦三郎说的话，他愤怒的想要冲过去杀了这个屠夫。
可陆平川却被身边的金鹏一拳打在肚子上。疼痛感、窒息感、呕吐感，一起涌上心头。
刚刚，秦彦三郎说，“不要开枪，节约一颗子弹，用刺刀。”
那名士兵按步兵操典上的标准刺杀姿势，一刀刺向男孩。
七八岁的男孩也浑身颤抖起来。他用尽全力，将手中的木枪刺了出去。
男孩的木枪先命中的目标。他笑了，赵子龙不亏是常胜将军，他的把式就是厉害。
可对方的刺刀也到了，深深地刺进他的胸膛。
金鹏一直在旁边盯着陆平川。眼看陆平川的眼眶都要瞪裂了，他连忙一拳擂在陆平川的胃上。
泪水终于从眼中流淌下来，一股股酸水也从胃里涌出来，喷在地上。陆平川的身体蜷缩得像一只虾米。
可他还是倔强地抬起头，看向那孩子。因为，那是当年他自己的另一个选择。
男孩没有哭。他痛得双眼含泪，大叫着，“狗子叔，我学会赵子龙的枪法了。回头，我给你报仇。”
关东军士兵犹豫了。他端着枪，不知该如何是好。
秦彦三郎快步走过去，抓住士兵的三八大盖，一脚踹倒男孩，把刺刀抽了出来。
他把枪重新塞回士兵的手中，命令他再去刺杀。
关东军士兵再次刺杀。
一次。
两次。
……
山风呼啸，好像鬼哭狼嚎。
陆平川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哭。他很庆幸金鹏把自己打成现在的熊样。
“陆桑这是怎么了？”山田刚刚从对方的车队走回来，看到了陆平川。
“没事，他就是没见过死这么多人，有点反胃。”金鹏一边解释着，一边帮陆平川划拉后背。
旁边几个汉奸刚刚在鬼子开枪前，还在为大日本皇军叫好助威。可枪声一响，他们却像怀孕的娘们吐个不停。
“哦，这没事。所有人第一次都这样。吐吐就好啦。”山田笑着说道，“咱们可以出发了，我知道去营地怎么走了。”
金鹏搀着陆平川重新上了汽车。只不过，他以陆平川需要呼吸新鲜空气为理由，带着他坐上了运兵的卡车。
金鹏真怕陆平川一激动，把山田直接在轿车里弄死。
“大哥，我求你件事。”
陆平川在摇晃的车斗里缓过来了。
看着把头靠在自己肩膀的老嘎瘩，金鹏一阵心酸。
“你说吧。自家兄弟，说啥求不求的。”
“咱们放弃珍珠局吧。”陆平川声音虚弱，可意志却很坚定。他想重新选择。
金鹏笑了。
“咱们不做珍珠局了。咱们专心干鬼子。”金鹏笑着说。
“嗯。”陆平川也不打招呼，直接从金鹏口袋里掏出烟来，“我现在明白嚯嚯的意思了。啥事，也比不上干鬼子重要。”
金鹏给他点上，自己也点了根烟。
天黑了，周围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两点亮光在闪烁着，仿佛冉冉升起的新星。
要不是为了圆谎，陆平川当天就回哈尔滨了。
可为了维持饭村穣对他的信任，他还是在东兴安岭待够了一天半。
等陆平川回到家时，发现嚯嚯房间桌子上的钱不见了。
“嚯嚯回家了。”陆平川笑着说道。
“不回家还能去哪？就他那饭量，哪也养不起。”金鹏笑着说道。
“嚯嚯把钱拿走了，那知更鸟她们应该也过来了。大哥，麻烦你去宴宾楼订桌席，等嚯嚯他们回来，咱们好好喝一会子。”
“嗯呢。”
陆平川自己去了宪兵司令部，去看看饭村穣回来没有。
一进宪兵司令部的大门，陆平川就感觉气氛紧张起来。里面的鬼子宪兵忙里忙外，行走如风。这是清剿计划已经批下来了？
“陆桑，你怎么过来了？”
陆平川看向说话人，是在钟家聚会时，经饭村介绍认识的关东军司令部经理部总长北野菊次郎。
“北野大佐，你怎么会在这？”陆平川面露惊喜地问道。
“这边有事，我也要在这办公一段时间了。”北野接着小声对他说，“有军事行动。我还管着后勤，肯定要过来的。”
陆平川笑了，那天没发现，敢情这个北野还是个管不住嘴的话痨。
“那太好了。我现在去找饭村将军。一会我过来找你，咱们一起去喝酒。”
“噢，陆桑，你就别馋我了。这两天肯定不行。我这一大摊子事呢。”北野满脸沮丧。
“别啊。要不这样，这两天，我每天都过来。只要你一有空，咱们就去喝酒。”
陆平川接下来也学着北野的样子，小声在他耳边说，“喝满洲国的花酒。”
“真的？”北野听了，两只昏昏欲睡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陆平川笑着锤了他一拳，“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说完，陆平川跟他招了招手，就直奔饭村穣的办公室。
快到办公室大门时，从里面走出几名日本军官，还用日语在交谈着什么。看肩章领章都是大佐中佐级别的高官。
陆平川连忙闪避到走廊旁边，为他们让出路来，同时也在仔细倾听他们的对话。
“没想到这么快就批下来了。看来上面也烦透抗联了。”
“是呀。用不了多久，西尾寿造他们就占领支那了。现在立功的机会越来越少了。咱们得抓住这次机会呀。要是能看到那份清剿计划就好啦。”
“我听说，计划就在将军身边带着。用不了几天，咱们就能看到了。”
看着他们越走越远，陆平川心里乐开了花。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走到饭村穣办公室门口，陆平川站在门口，轻敲了几下敞开的大门。
“陆桑，你好像是今天刚刚回来的吧，怎么没休息一下？”饭村穣看来人是陆平川，着实有些惊讶。
“饭村将军。我这次考察东兴安岭，有些想法，想尽快投入工作。”陆平川笑着说道。
“好啊，帝国的昌盛，就是需要像你这样努力的年轻人。”饭村穣笑着亲自带着他向办公楼外走去。
一路上，所有见到饭村穣将军的人都立正敬礼，只有一个人例外。
“饭村将军，这位就是你看好的支那大仙吧。”秦彦三郎从迎面走过来。
“秦彦将军，你好。”陆平川见了，连忙问好。
饭村穣对秦彦三郎的无礼视而不见，好像毫不在意，“你们认识？这倒是省得我介绍了。”
陆平川刚要答复，却被秦彦三郎抢了话，“当然认识。我还从没见过听枪响就能吐成那样的人呢。”
“秦彦君，陆桑毕竟不是军人。不过我相信，他很快就能像帝国军人那样坚强了。”说完，饭村穣带着陆平川直接离开。
秦彦三郎目送着他们离开时，死死盯着陆平川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