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商羽在陆平川用刀子的激励下，像换了个人似的，一下子精神起来。他跑到马车旁，跟车上的“劳工”们客气地说，“诸位老大，三老四少，这趟是我带大家过卡子口。那什么，各位帮忙，配合一下，咱们把腰里的家伙别后腰上。受累了。”
看着这小子变脸这么快，这些化妆成劳工的抗联战士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大家也明白他说的有道理，于是一个个配合着把腰里的枪纷纷插在后腰上，用外套一遮，完全看不出破绽。
顾商羽在几辆大车之间跑来跑去。
“这位爷，您这长家伙，咱放屁股底下行吗？我给您再铺上点稻草，您看，这又舒服，还能盖住家伙，多好。”
顾商羽这边刚安排顺溜，那边又看到一个有问题的地方，“您这家伙咋四楞八翘的？能放平了吗？”
那劳工好像看煞笔一样看着他，“你家歪把子能放平了啊？”
劳工盯着他的眼神，好像是一个色狼盯着个黄花大闺女。这把顾商羽吓得，都不敢抬头看，“那啥，您那有破棉袄啥的，能包裹一下吗？”
“没有。”劳工的口气冷得像石头。
“哦……那没事。”顾商羽说着，居然把自己的夹袄脱下来，“您受累，把这个换上，用你那件裹住家伙。”
劳工接过八成新的夹袄，看都没看，直接裹在枪上。
“这是新的……”
顾商羽还没说完，就看出劳工掏出匕首，在夹袄上划了几刀，“这就不新了。”
顾商羽无语了，“行，随您高兴。”
这边准备完，他又独自跑去海关卡子口。过了半天，才折返回来，远远地朝着他们招手。
北满抗联的带队老班长转过头来，强忍着行军礼的冲动，对陆平川说，“同志，谢谢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这外道了。一路保重。”陆平川双手握住他的手。
老班长也重重地握着他的手，“你比我们更危险。多保重，等我们回来，再一起杀鬼子。”
“嗯。”陆平川笑着松开了紧握的双手，“趁着天早，快走吧。”
几辆马车慢慢悠悠地通过了大黑河屯边境，进入了苏联领土。至少在那，他们是安全的。
陆平川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不辱使命。而且，从这里过境，人员零损失。这可比翻山越岭穿国境安全多了。
“干得不错，本东家很满意。”陆平川看着走回来的顾商羽，笑着说。
“陆先生，你让这些杀胚过去淘金子的吗？你是让他们过去抢金子吧？”顾商羽没好气地说道。
“这都被你看穿了？”陆平川一脸惊讶地问道。
确实是一脸惊讶，他都没想到这个借口。人才啊！
“这还用猜？就这帮爷，干胡子至少十年以上。杀人越货没问题，指望他们干活？下辈子吧。”
陆平川点点头，“咱们光淘金子能赚几个钱？有了他们，咱们才能真正发财。”
看着陆平川小人得志的嘴脸，顾商羽心里一阵发冷。
刚刚那刀在脸上划过时，他都快吓尿了。这陆平川绝不是个善类。不过，只要自己掌握着海关通道，他应该不敢动自己。因为动自己就是跟钱过不去。
想到这，顾商羽心里这才踏实点。
陆平川看了一眼旁边，磨叽隐蔽地朝他竖起大拇指。刚刚顾商羽在大车旁指点抗联战士隐藏武器时，已经被磨叽悄悄拍下照片。
之前三炮伪装成送货人，把货给顾商羽时，也被磨叽悄悄拍下来。
有这两套照片，这个姓顾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要他敢炸刺，拿着照片就能办他。
想到这，陆平川下意识地看向顾商羽。而此时顾商羽也想明白自己不会出事，同样看向陆平川。
两人相视一笑，“合作愉快。爷请老哥喝酒，咱们一醉方休。”陆平川大笑着拉上顾商羽，钻进汽车，扬长而去。
哈尔滨的春秋季节都很短。陆平川还没安生几天呢，树梢上的叶子就已然泛黄，被风一吹，纷纷扬扬在空中飞舞，仿佛下金叶子雨一样。
黄叶一片片躺在大街上，慵慵懒懒，好像在提醒大家，添秋膘的日子到了。
可满洲国的老百姓根本吃不饱饭，哪还敢想添秋膘？谁听说过吃草能长膘的？人又不是马牛羊。对于一般家庭来说，要是能吃上一顿涮锅子，那就是打算自杀了。因为吃这顿的人就没想过下半年咋过。
当时的满洲国富到什么程度？号称亚洲第一大经济体，比当时的日本都富裕。
当时的满洲国穷的什么程度？全国老百姓都吃不饱饭。
还别说老百姓，就连小汉奸都刚刚能混个温饱。
但是，杂货铺里的诸位不在此列。
在杂货铺后院的杂物仓库里有一个暗门，里面是一个无窗的洁净房间。
房间的一个角落里有一张床，金鹏正躺在上面，吃着冉婷薇喂给他的面汤。
在床的不远处，有一张八仙桌子。此时老钱正坐在那，端着一只人脸大小的海碗。碗里是冒尖的白面面条，拌着昨晚剩的熬野菜，吃的那叫一个香。
“幸亏小嘎儿能聚财，要不，这冬我都不知道咋过。”冉婷薇一边给金鹏喂着面条，一边说道，“我和老钱都不是干买卖的人。咱这杂货铺要不是有经费撑着，早黄摊子了。”
“这小子邪性。”老钱递给金鹏一个独头蒜，见金鹏摇头，顺手就塞自己嘴里，“好像就没他办不成的事。对了，他这两天忙啥呢？”
“他跟我说，要把宪兵司令部里的关系捋一遍。估计现在正跟哪吃香的喝辣的呢。”
“阿嚏。”陆平川在马迭尔餐厅门口连打两个大喷嚏。
“陆君，现在正是换季，要小心别感冒啊。”
说话的是关东军司令部经理部总长北野菊次郎。这两天他巡视到哈尔滨，陆平川天天粘着他，又是吃喝，又是四处玩，把他闹了个乐不思蜀。
“没事，一个喷嚏有人想，两个喷嚏有人念叨。估计是骂我呢。”陆平川揉揉鼻子，笑着说道。
“你这么个财神爷，还有人敢骂你？”北野笑道。
“对你们来说我是聚财的童子。对有些人来说，我就是拆台的恶鬼喽。”
“那不怕。真有恶鬼出来碍事，咱们一块灭了他。”北野拍着胸脯保证道。
“多说无益。一会儿看你喝酒吧。再磨磨叽叽的，就说明你没诚意。”
两人说说笑笑走向包厢时，恰好遇到一个熟人正要进包厢。
“矶村大佐。”北野大笑着打招呼。
这经理部属于后勤部门。别看北野是少将，可在第一课、第二课的当家人跟前，丝毫不敢拿捏派头。
而且，这北野也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可以这么说，结交了他，就相当于结交了多半个关东军司令部。
矶村武亮看到北野菊次郎，也不想得罪他，连忙还礼。
其实俩人也没啥话可说，寒暄一下也就分开了。
就在矶村进入包厢后，关门前，陆平川特意紧走两步，经过包厢门前。
餐桌旁只有一个黑脸的汉子，桌子上摆得却是异常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