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东北和苏联接壤。那连绵群山、幽暗丛林里弯弯曲曲的国境线虽然只是不定时有巡逻队巡守,却也很少有人从那里越境。
太冷了!而且两边都是人迹罕至的原始森林,里面还遍布着东北虎、熊瞎子、野猪这些凶残的捕食者。从这些地方越境的人,除非是本地老猎户,否则十死无生。
这里最冷的是凌晨四点钟,那个时候叫鬼呲牙,意思是鬼都冻得龇牙咧嘴。
而就在此时的中苏边境上,两个用貂皮裹得严严实实,好像狗熊一样的人从树林子里钻出来。
“陆先生,就是这吗?”说话的是顾商羽。
“没错,就跟这等会儿吧。”陆平川斜靠在一棵大树上,掏出酒壶,喝上一口。
没过多久,对面林子里钻出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跨越边境,走了过来……
顾商羽贪婪地看着陆平川递过来的金砂。
陆平川又轻轻抖动一下袋子,从里面滚出一块狗头金。
顾商羽轻轻捏起它,小心得仿佛这不是金属,而是一块纸糊的艺术品。
“这种成色多吗?”他一边端详着狗头金,一边问道。
这块狗头金虽然小,但颜色比较浅,说明里面杂质少,纯度高,值钱。
陆平川从顾商羽手里拿回金子,走到一边去称重。
“还有吗?”他头也不抬地问道。
越境的人又掏出两个袋子。
“帮我验一下货。”陆平川依旧在忙活手里的活,头都没抬地说道。
顾商羽见他如此信任自己,心里有些许得意。
再次打开口袋后,里面的金砂和刚才那些的成色差不多。只是这两个袋子里没有狗头金。
“看成色没问题。”顾商羽翻看着货说。
陆平川点点头,又把这两个袋子的货称重后,取出两封大洋交给来人,“你们俩的钱我回去后存银行。这些是额外的,你们先花着。”
两人欣喜地接过钱,“谢谢东家。”
“过两天有一批劳工过去,想着看紧点。要是有想跑的,或是想偷货的,就直接杀了。”陆平川嘱咐道。
“明白,东家。”
看着他们再次越境回苏联那边,陆平川问道,“咋样,还有问题吗?”
“这生意,有干头。你打算咋干?”
“你先帮我送一批劳工过去。必须走正规通道。他们不能和这俩人比,要不这山高林密的,半道上肯定得死人。”
顾商羽看着陆平川,“这没问题,回头我安排。只是我入股需要多少钱?”
陆平川笑了,“咱们这么着,你管海关通道。不光是这次送劳工,以后走货也走通道,这样每次带的货还能更多些。只要你能不花钱维持住海关通道,你入股,不用钱。”
顾商羽一听,眼睛一亮,“那就这么着。你的人啥时候过去?”
陆平川哈哈大笑,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是咱们的劳工,啥时候过去。”
他们回到哈尔滨后,陆平川直奔杂货铺。
杂货铺的看门狗在陆平川给假金鹏出殡后就散了。倒不是李万山觉得没啥可疑了,主要是保安局总长开会批评他滥用职权,净干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实在是顶不住压力,这才撤的人。
“回来了。”冉婷薇见陆平川进了铺子,连忙把他让到后院,又是倒热水,又是拿手巾板的。把老钱都看嫉妒了。
“哎,咱咋就没这待遇呢?”老钱跟旁边摇头晃脑地念秧儿。
冉婷薇无奈地看着老钱,给他递过去一壶泡好的高碎,“德江哥,这是你们老家的茶,别说我不惦记你啊。”
“得嘞,还得说咱妹子。”老钱喝着高碎,美得跟小孩似的,“这趟跑的咋样?”
“都整齐活了。”陆平川用手巾板擦了把脸,“北满的弟兄们啥时候过境?”
“那得看你安排从哪走了。他们随时待命。”老钱笑着说。
“现在他们人在哪?”
“呼兰县城外面。”
“那行,跟他们说,明天晚上一起去澡堂子泡个澡,然后在住的地方吃涮锅子,我做东。”陆平川喝了一大口热水,感觉浑身发热,头上却冒出一股冷汗。这是赶走了体内最后一丝寒气,指定是不会感冒了。
“你想起啥了?”冉婷薇一边忙活收拾洗脸盆毛巾,一边问道。
“等去了苏联,谁知道有没有没热水澡洗。家乡饭是指定吃不上了。让他们离家前,吃顿顺口的,只当是我敬佩他们,为他们做点事吧。”陆平川喃喃说道。
老钱笑得眼都眯成缝,不断点头,“那行。接下来的事你就安排吧。姆们配合你。对了,从哪出境?路好不好走?……”
三天后,大黑河屯边境哨卡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顾商羽看着眼前这群坐在马车上的“劳工”发飙了。
“陆先生,这帮子是劳工吗?”顾商羽眼睛瞪着陆平川,“劳工有这么壮?虎口上有这么厚的茧子?还有……”
他说着突然伸手去撩一个劳工的衣服,却被那名劳工一把抓住手,轻轻一扭,整个人被拧得一个转身,跪倒在地,哎呀呀地叫个不停。
直到陆平川给那人个眼色,那人松开手,他才安生下来。
陆平川蹲在地上,看着他的眼睛,“这些就是劳工。谁说劳工不能带枪?你知道苏联那边一样有绺子吗?除了绺子,还有不少苏联退役老兵变成的流匪。不带上家伙,咱们的矿坑要是让人抢了咋办?”
顾商羽刚刚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即使是现在,眼睛还是红的。
“这事我没法办。这咋过海关卡子口?那又不是我个人开的买卖,我说咋样就咋样?”顾商羽抱怨着。
陆平川笑了,可冷得让他直打寒战,“姓顾的,跟你挑明了说吧。今天这个海关卡子口,不是你说不过就不过的。”
说着,陆平川手中凭空出现一把短刀,“锵”的一声,刀退鞘,露出一片耀眼寒光。这光闪得顾商羽两眼发花,心里更是冷得发颤。
“忘了跟你说,我这人对朋友可以两肋插刀。可对外人,是刀插两肋。今天我这些劳工要是过不去大黑河屯,你猜我会不会生气?你还出不出得了这片林子?”
陆平川的刀锋轻轻拂过顾商羽的面颊,寒气激起的汗毛被刀锋轻轻削断,在空中摇曳着向地面坠落。
看着不知何时在刀锋上聚起的一颗血珠,顾商羽瞬间鼓起勇气,大声说道,“能过,这必须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