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背的讲述,让陆平川惊出一身冷汗。
那一个个熟悉的,不熟悉的地名,仿佛一个个节点。
那一条条行军线路,仿佛一道道锁链。
这些锁链,将节点一个个串起来,形成一张弥天大网。
如果事先不知情,那抗联将会变成笼中鸟,插翅难飞。
不过现在好了。陆平川脸上终于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当戏法的底被揭穿时,戏法就变成了杂技。
为了确保山背没有说谎,陆平川又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地图和铅笔,让他再次一一做好标注。
果然,当一个人开始吐露秘密时,一定会慢慢失去底线。前后印证一致,山背没有说谎。
“真是太好了。”陆平川看着手中的地图,笑着说,“真是难为你了。山背君,好记性啊!”
山背弘树一边吃着鸡肉,一边喝着酒,好不得意。
陆平川收好地图,又给山背倒满酒,“干杯,预祝我们合作成功。”
二人一饮而尽后,陆平川说,“接下来就是我帮你解决你的烦恼了。”
山背的眼睛亮了,“陆君,您打算如何帮我呢?”
“山背君,我之前骗过你几次,你不会怪我吧?”
山背讪笑道,“陆君你一共骗过我三次。不过我不会怪你的。当时我们还不是朋友呢。”
陆平川笑着点点头,“事不过三么。不过好在,咱们现在是朋友了。”
山背也谄媚地笑着点头。
“其实,在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背面,还有一个更大的世界。”陆平川笑着说,“那里,一应俱全,只是没有鬼子。我的父母、兄弟、叔嫂们天天闲的很,没事干。你以我朋友的身份,去陪陪他们,让他们没事时也能活动吧。”
听着陆平川没头没脑的话,看着他狞笑的表情,山背弘树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妙。
猛然间,腹内绞痛,一股股刺痛从肚子里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山背君,记住了,这是我作为你的朋友,第一次骗你。”
陆平川笑着站起身来,轻轻一脚,把山背蹬倒在地上。
山背此时已经痛得满地打滚。他记起了那条狗,还有那个汉奸。
只是,他的结果注定是那条狗的结局,而不是汉奸的。
山背的眼前一片血红,他知道自己已经七窍流血了。他不明白,为啥自己已经如此卑微地匍匐在陆平川的脚下了,他还是要杀自己。
“记住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下辈子要想和我做朋友,记得投胎做中国人。”
山背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惊起。他不是日本人,他一直都在骗自己。
陆平川顺手拿起一块鸡骨头,塞进山背的嘴里。山背下意识地想吐出来时,突然口吐白沫,气绝身亡。
“三炮,出来吧。”陆平川看着死去的山背弘树,嘴里却喊着三炮。
厢房门吱扭一声,三炮走了进来。
“过来搭把手。”
二人合力,把山背抬到后院,这里早已准备好了一人深的大坑。
把人埋好后,陆平川看着三炮,“这边的事利索了。你有啥话要问吗?”
三炮看着陆平川,眨巴眨巴眼睛,没说话。
陆平川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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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的哈尔滨天气已经渐凉。早上,随着阳光一点点烘热了这个城市,道里中央大街上也慢慢热闹起来。
大街上随处可见穿着时髦的俄罗斯女郎,衣着和服的日本艺伎。她们是这里采购的主力军。
而西装革履的男人们,要么是陪着自己老婆来采购,要么是陪着别人老婆来买东西。总之热闹之极。
只是这里很少能看到中国人。别说满洲国的顺民了,就算是地位低一点的汉奸,都买不起这里的东西。
就在中央大街的一个角落,有一家芙蓉绸缎庄。这里既卖绸缎,又卖成衣,还能量身定做,也算是一家高档成衣铺子。
就在今天开门不久,老板娘段夕瑶就看到一个俊俏的年轻人带着一名花枝招展的美女从门前经过。
看这小白脸,不光长得贼带劲,穿着也是得体。深灰色西服,暗红色领带,锃亮的皮鞋,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儿。
旁边的老妹儿,看面相应该是大连金州那块的,长得人高马大,细皮嫩肉,披肩大波浪,穿的是正经的香云纱旗袍,也是精神的很。
这俩站一块,绝对是金童玉女。就是不知道他俩,谁包养的谁。
段夕瑶正坐在店里看着外面,想着有的没的,没想到刚刚路过的那俩金童玉女又折返回来,走进店门。
他们就是化妆后的陆平川和花蜈蚣冯曼丽。
“先生小姐,你们想看点啥?”段夕瑶连忙上前招呼客人。
花蜈蚣拿手摸着布料问,“有新到的好料子吗?”
“有,咱家这料子,是正经苏杭真丝绸缎,您摸摸,做出衣裳绝对嘎嘎板正。”
“不是吧?”花蜈蚣脸色一变,“你这是山东柳疃的货。我说你这人咋张嘴就胡咧咧呢?”
说完她扭头就走。
“哎呦,老妹儿啊,可算碰见个识货的了。”老板娘段夕瑶一看生意要走,连忙拦住花蜈蚣,“姐姐前几天收了点好料子,正愁找不着买主呢。你等会儿啊,我给你拿去。”
“真哒?”花蜈蚣眼睛都弯了。
“那还能骗你咋地。你是识货的主,就得配真东西。”
“不是走了吗?怎么又看上了?”一直在店门口转悠的陆平川不耐烦地说道。
“就你事多。”花蜈蚣噘嘴撇了他一眼,转头对段夕瑶笑着说,“大姐,甭理他。你去拿出来,我看看。”
“好,你等着。”段夕瑶忙不迭地跑进后堂去取货。
“大小姐,咱们来这是有事的。你倒好,跟这还逛上了。”陆平川抱怨道。
“咱们来这就是找门路的。可人生地不熟的,就凭那几个跑码头的,能给你介绍啥门路?骗你钱还差不多。”
花蜈蚣拉着陆平川坐下,“我跟你说,这条街,可是哈尔滨最热闹的街了哈。在这条街上做买卖的,可都是有靠山的。说不定,这家买卖的老板,就靠着满洲国的大臣。在这撞门路,绝对比指望那几个跑码头的靠谱。”
“哎,要不是那姓臧的欺负人,咱们何至于跑到这来。我家那几头鹰也不知道咋样了,搞不好都饿坏了。”
“行了。你就惦记那几头鹰,人家都陪你转了好几天了,你也不谢谢人家。”
“咱俩啥关系,我的事不就是你的事吗?还谢啥。”陆平川说道。
“我不管,你就得谢我。”
“那行,你说咋谢吧。”
“等找到门路了,你就娶我,咋样?”花蜈蚣笑着问。
“没问题,到时候找个三十六人杠,娶你过门。”陆平川心不在焉地说道。
“说啥呢?”花蜈蚣打了陆平川一粉拳,“还三十六人如意杠,你当我不懂啊?你是娶我过门,还是送我去坟地啊?”
“送你去坟地入洞房。”陆平川坏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