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彦三郎的长篇大论结束后，饭村穣才有点反应。
“哦？”饭村穣对秦彦的话不置可否，“我觉得咱们不大适合对这件事定性。”
饭村穣从办公桌后绕出，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白兰地，“就像之前我说过的，您无法判定我是否错误一样，咱们同样无法判定满洲643部队司令官是否有错。”
饭村穣将一杯酒轻轻放在秦彦的面前，“一切都让参谋本部和军事法庭决断吧。”
秦彦三郎一听，脸色暗淡下来。这老小子吃准自己是最大责任人，着急想办法自救，所以现在跟自己玩踢皮球啊。
这是要是能放桌面说，自己何必上这来热脸贴你的冷屁股？
可形势比人强啊，自己还是得忍着。不过，也得适当敲打敲打他，还能探一下底。
“我听说那个陆平川之前来过。而且上次您办公室爆炸案时，他也在宪兵司令部里。这个人，很可疑啊。”秦彦三郎意味深长地说道。
饭村穣差点没笑出声来。这秦彦的确是急眼了，跟疯狗一样，这是逮谁咬谁啊！
“陆平川当时确实在司令部。那是在研究满洲国密藏的事，是我给他安排的工作。”
饭村穣不可能把陆平川推出去。就算已经确定他是抗联的特工谍报，也不会这样做。
这人几次的出现都与自己息息相关，把他推给冈村系，不是把自己的把柄交给人家，让人家有机会办自己吗？
就算是杀陆平川，也得自己动手，也得东条系动手才行。
“另外还有，他这次来指挥部是来找我的，还是和密藏有关。秦彦君，你多虑了。”
饭村穣已经不再用敬语了。因为他突然发现，秦彦三郎的段位太低了，不值得自己尊敬。
“未必是多虑吧？在咱们开始调动部队时，这人获得情报后就凭空消失。还有，上次您办公室爆炸案的人犯遗体失踪时，这人就在附近。这个人的数次出现和消失，都和我们对付抗联的时间点相吻合，这难道还不说明问题吗？”秦彦三郎冷冷的说道。
饭村穣的脸色变了。一开始他只是以为秦彦愚蠢，可现在他才发现，这人不仅是愚蠢，还有妄想症。
他咬陆平川这么紧干嘛？还不是妄想先把陆平川是匪谍的事敲死做实，然后再顺着这条线办自己嘛。
现在你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在妄想留下个伏笔？你真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前脚我拉你上岸，后脚你再踹我下河？
“秦彦将军，”饭村穣对他的称呼已经加上了职务，“他在乱葬岗埋死人的事我知道。那是因为他的宗教信仰。另外，这次他并不是失踪，而是离开北安省。至于原因，你难道不知道吗？”
饭村穣心中暗自鄙夷。秦彦应该是已经乱了分寸。人家离开这，分明是你把人家哄走的，怎么能说是凭空消失呢？
看着秦彦又要说话，饭村穣接着说道，“秦彦将军，找替罪羊这事，可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就能顶罪的。你说这所有的事都是陆平川的问题，你觉得参谋本部会信吗？难道咱们关东军的将领都是一群白痴，让一个支那人，还是个外行，骗得团团转？”
饭村穣抿了一口酒，“假如参谋本部信了你的话，那可就是关东军所有高层军官的死期喽。”
饭村穣的一席话，让秦彦三郎深思起来，慢慢地，他头上甚至渗出汗水。
确实像饭村穣说的那样。让一个外行骗得团团转，那自己这帮军官真是没有必要在关东军待下去了。
就在饭村穣欣赏秦彦细思极恐的样子时，电话响了。
“莫西莫西，”饭村穣接电话时还是一脸肃穆，可慢慢却露出了笑容，“他现在就在我的办公桌对面呢……哦，好的。秦彦将军，您的电话。”
秦彦三郎看着他微笑着递给自己电话手柄，下意识地问道，“谁的电话？怎么打到这来了？”
“你们老大，冈村宁次。”
看着秦彦三郎战战兢兢地接听电话，饭村穣微笑着一口喝光了杯中酒。
秦彦三郎被电话里的冈村宁次骂了个狗血喷头，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冈村宁次居然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那声音大的，震得自己耳朵发木。看对面饭村穣那该死的微笑，秦彦知道，他一定是听到自己被骂了。
还让自己全力配合他挽回影响？槽，老子配合那个神神叨叨的混蛋？
秦彦三郎闭上眼，身体也重重靠在椅背上。这日子没法过了！
“当当当”有人敲门，却不等他应声，就推门而入。
秦彦三郎刚想发作，一看来人却只能把火气压下去。这是第二课的机要员，是冈村的嫡系。可以这么说，如果在他们二人中二选一能活的话，指定是他而不是自己。别看他只是个小中佐。
那人把一份电文放在他桌上，“冈村大人的密电，没有记录在案，阅后即焚。”那人说完，却不离开，就站在那等着他看电文。
秦彦拿起电文仔细看去，脸色也慢慢舒缓起来。
这篇电文的内容和刚刚骂自己的态度截然相反。
电文上说，冈村系已经与东条系达成攻守同盟，联手压下此次围剿失利的恶劣影响。所有责任都由643部队司令官承担。同时要求他配合饭村穣做好这次工作。
另外，冈村宁次还告诉他，这件事对他没有太大影响，只不过接下来的半年内不能升迁了。而饭村穣已经被东条系出卖，将会被调回国内。接任者还是从东条系内部甄选，是谁尚不得知。
最后，冈村宁次要求他一定要对陆平川深挖严查，最好能抓住他与饭村穣私下沟通，作奸犯科的把柄。如果有需要，可以找第二课的人帮忙。
此时秦彦三郎才明白，刚刚在电话里大骂他，无非就是给对面的饭村穣听而已。
看着眼前的电报化作跳跃的火焰，继而变成黑漆漆的一片片灰烬，他不禁心中冷笑，你还在为接下来的事情谋划时，我却已经知道你的结局。这事，爽！
就在秦彦三郎在自己办公室内得意忘形时，饭村穣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
桌面上摆放着一张纸，纸上的内容，竟然是那份绝密的，未做记录的，阅后即焚的电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