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说的问题，是这第一个袭击地点，是在我们的包围圈以外？”山田被自己的话吓坏了。
“没错。”饭村穣点点头，坐在椅子上，“我们没有重新梳理所有的被袭击目标，就妄下决断。也许，我们一直围追堵截的，只是抗联的一支佯动部队。”
山田不寒而栗。因为这种错误是原则性错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错误！
“如果这只是一支佯动部队，那真正的抗联主力在哪？”山田问道。
“也许，他们一直就没离开东兴安岭。”饭村穣指着地图上代表行军路线的箭头说道，“虽然我们用梳头的方式搜山，可毕竟因为兵力有限，一定会有疏漏。这山高林密的，如果他们分散隐蔽，还是有可能躲过密集搜山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计划中要搜三遍的原因。”
“如果要照着您这样说，那抗联很可能已经掌握了咱们的清剿作战计划。”山田说话已经开始结巴起来，“难道说，咱们的清剿计划已经泄密了？”
“还记得我办公室爆炸那次吗？因为当时发现了窃听器，加上秦彦三郎带兵到办公室，我们一直认为是冈村系的人在捣鬼。”
饭村穣看向山田，“可万一不是呢？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抗联的人潜进办公室偷清剿计划，被一直监听的秦彦三郎发现。于是他带队过去抓捕，却没想到抗联的人当场引爆手雷……”
“您说的很有道理。可抗联的人如何能如此精准的在您离开办公室时潜入呢？”
“当时我是被陆平川请过去，商讨岫玉密藏的事。”饭村穣说话只说了一半。
山田跟着话茬接着说道，“而且，事后也是他提出，潜入的人是冈村系招揽的杀手，秦彦三郎带队意图不轨，这条假设的。”山田补充道，“难道这个陆平川才是罪魁祸首？”
饭村穣没说话。现在他对陆平川已经非常赏识，不想随意处置。他需要证据。
“现在不能这样说。首先，我的确是陆平川请过去的。但他的工作过程材料已经编纂归档。我们做过分析，这些材料完全是尽心竭力才做出来的。绝不是应付差事。”
饭村穣尽量保持客观地说，“而对潜入人员的判断，作为一个局外人，大概率也会这样想的。阴谋论，一直是政治交锋的主旋律。在官场上，在国家间，一定要保持对政敌以阴谋做大假设。否则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更何况，还是有其他关东军高官泄密这种可能。”
山田不明白了。饭村将军，这究竟是怀疑陆平川，还是不怀疑？
饭村穣看着山田，笑了。
这个人很贪婪，一直想高升，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假如真的想害他，只要给他升官就可以。他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死。
但现在，他还有用。
当前的局面，很可能会被冈村系利用，将自己拿下。可要是那样的话，秦彦三郎也跑不了。
毕竟，自己签命令，是全体参谋部投票的结果。但指挥部队作战的，可是秦彦三郎一个人。要说责任，他可比自己大多了。
可饭村穣不敢赌冈村系会保这个秦彦三郎。在政治家的眼中，无不可利用之人，也无不可舍弃之人。哪怕你是天皇的亲娘舅，该杀也是一样杀了。
但无论冈村系如何舍弃秦彦三郎，他们指挥作战失利的责任可是跑不了的。而日本天皇跟前，可不只是东条系和冈村系。其他派系会抓住这个错误，狠狠削弱冈村系，捎带给东条系找些麻烦。
所以，冈村系处理这件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与东条系建立攻守同盟。只有双方将这件事掩盖下去，才不会给其他派系以可乘之机。
现在问题就来了，谁来做两个派系的联络官？
自己不可能主动去找冈村系谈这个事。第一，太掉身价，而且对后期谈条件不利。第二，万一这事穿帮了，麻烦就更大了。
现在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办这个事。一个成了，能保密，穿帮了，被其他派系发现了，可以马上灭口的人。
饭村穣微笑着看着山田，这就是不二人选啊。他最可贵的不是能保密，而是没有太大的背景，灭口时，杀了，也就杀了。
山田此时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推到悬崖边。他还在尽心思考着对策。
“将军，刚刚咱们说的这些，只是猜测。万一是抗联主力隐蔽渗透，刺穿我们的防线，跳出包围圈外才开始袭击目标呢？”
“为了脱责，秦彦三郎也只能这样说了。”饭村穣沉声说道，“这些就让秦彦三郎去头痛吧。咱们说些更重要的事……”
“只能这样了。”秦彦三郎在标注新的被袭击目标后，也发现了同样的问题。
他不想失去眼下的权势，不想上军事法庭，不想后半生在监禁中度过。
可终归有人要负这个责任。要么是他，要么是作战部队指挥官。
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秦彦三郎想好了推卸责任的方法。
可饭村穣那边怎么办？
这次的事情，如果曝光，那对于冈村系将是一次重创。
冈村宁次会保自己吗？不好说。
尽管自己一直在帮冈村宁次做些走私军事物资的生意，可那些事，只要是大佐以上的军官都可以做。
而冈村系里大佐以上的军官，可是多如牛毛啊！
自己还是要想办法，不仅把责任推出去，还要保全好自己才行。
“假如，我和饭村穣做一笔交易呢？有没有可能把这件事掩盖下来？”秦彦三郎在心里暗自琢磨着。
这事不好办。关键是自己的筹码太少了，而且几乎没有能引起饭村穣兴趣的东西。
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秦彦三郎决定先去找饭村穣谈一下。先摸摸情况再说。
“饭村将军，我觉得这次我们的行动决策有失误，但没有错误。围困抗联的关东军643部队因为防线疏忽，被抗联化整为零渗透突围，他们的责任是毋庸置疑的。”秦彦三郎坐在饭村穣办公桌对面侃侃而谈。
看着眼前这个话锋突变的小人，饭村穣不由得心中暗笑。
即使是自诩武士道精神、钢铁作风的冈村系，也有这样的政治投机渣子浑水摸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