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走吧,我送你们去苏联。”陆平川再次劝道。
“你说的俺们信。俺们听说过你办的事,是条汉子。”一名战士说,“可俺们,不能跟你走。现在这里被小鬼子围的水泄不通,俺们不能连累你们暴露。抗日,抗联,都需要你们。”
“嗯,是这个理儿。”其他战士们应和着。
场面再次冷了下来。
“那要是这样,咱们就喝一场。”陆平川给自己也倒上一碗酒,“为了抗战胜利,干杯。”
战士也举杯,一饮而尽。
“为了老蔫儿,为了嚯嚯,也为了牺牲的抗联兄弟们,干杯。”
“为了你们能找到部队,干杯。”
“为了……干杯。”
连喝几碗酒后,战士们都不再喝酒了。
“老三,”那名当先的战士笑着说,“俺们都是酒腻子,你灌不倒俺们的。”
“早就看出来你那点小心思了。咱们抗联的弟兄们,都他娘的是酒缸里泡大的,这是肚子里没食。但凡好好吃上三天饭,保准把你灌趴下。”一名身高马大的战士笑着说。
“好了,吃也吃饱了。一人再揣几个馒头,咱们出发。”一名战士起身,拄着一根粗壮的树枝,拖着还在渗血的残腿,当先走向黑暗。
“老三,谢了哈。要是俺们能活下来,咱们回头再喝哈。”
看着他们一个个艰难地站起身来,拿上几个白面馒头往怀里一揣,转身向外走去,大家都没有说话。
此时,心中只有敬仰和惋惜,有愤怒和不甘。
大家都知道,正是因为他们的决绝,他们才是英雄。
八位勇士最终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重新走向看不到希望的前方。
多希望能把这些火种留住啊。可惜,他们却义无反顾地重新投进黑暗。
直到八个身影在黑暗的丛林中消失许久后,陆平川才离开。
出发吧,带着伙伴和兄弟。
熄灭眼前的篝火,可心中的火焰却愈燃愈烈。
离开这片森林,却把心永远留在这里。
看着远方的黑暗,我的战友们还在英勇前行。
留在这个安逸之地,仿若苟且偷生的蝼蚁,心中没有丝毫快意。
因为我也是战士!
我的战场就在这片土地。
起伏的山川,是我掩体的战壕;
幽密的丛林,是我隐身的战衣;
湍急的江河,是我奔腾的热血;
广阔的平原,是我未来的埋骨之地。
我会永远战斗在这片土地上,
用我的方式坚持抗争到最后一息。
那时将是最绚丽高光的时刻,
我将导演出最隆重的结局。
我不会惧怕死亡,
因为情同骨肉的兄弟永远和我战斗在一起。
直到我的血肉化作尘埃融入这片黑土地,
那时我将成为后来者攀向理想的天梯。
而我的灵魂也会也会驾驭着战马,
在古老的北燕土地上,
踏下永恒的足迹。
这里将永远是我守护的土地,
那红色的旗帜会永远高高飘扬不再陷落,
因为这是英雄的丰碑,
是所有英魂的伟绩。
在回哈尔滨的火车上,陆平川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向冉婷薇郑重申请加入抗联。
他希望兄弟们能帮他做个见证。他不想背负汉奸的骂名苟且偷生,卑贱地死去。
“我也申请加入。”金鹏说。
“我们也申请加入。”花蜈蚣冯曼丽、磨叽刘四海、三炮沈奎也郑重申请。
冉婷薇激动地看着大家,她在此刻之前失去了太多亲人。
可在此刻之后,她又得到了更多的亲人。
列车向着前线疾驰。
那里是敌人的心脏,那里是我们的战场。
前进,英勇的抗联战士!
前进,无畏的革命同志!
前进,为了我们的红色世界,前进!!
————————————
陆平川他们回到哈尔滨一天后,设立在北安街的清剿指挥部再次地震。
在拜泉弹药库被袭后,秦彦三郎已经完全失去了抗联的踪迹。
他发疯一样从周围驻军派出几十支分队,四处寻找抗联部队,他甚至还个人悬赏十万块,只要能找到这些该死的抗联部队。
只是迄今为止,抗联主力仿佛会隐身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一支搜索分队可以给他带来个哪怕是宽慰一点的消息。
秦彦三郎甚至在想,哪怕是能证明他们已经突进到西兴安岭也行啊!
可最终的结果只能让他无力跌坐在硕大的指挥官座位上。
宽大的扶手座椅中,一个瘦小的身躯深深陷在里面,仿佛是一座坟墓将他包裹在其中。而高高的椅背好像一块墓碑,只是上面啥都没有铭刻。
是呀,等自己上了军事法庭,自己的墓碑也就没必要写什么了。写什么都是耻辱!
“将军大人,这是我刚刚整理的与抗联有关的战报。”他的助手大岛良介递给他一沓纸。
他无力地翻看着战报。这些战报都是捷报,是胜利之战。可他却越看越心惊。
因为他发现,战果越来越小,杀死的抗联士兵也越来越少。甚至没有一个活口。
即使是重伤得无法移动的士兵,也会在最后关头拉响手榴弹。
将这些战报串起来,再想想突然从北安省凭空消失的抗联主力部队,秦彦三郎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也许自己一开始就错了!
秦彦三郎吩咐人挂上清剿计划地图。
这张地图因为部队调动,改变部署而被撤下。原打算等剿匪成功后,跟着最新地图一起归档的。
那样的话,这张地图将成为饭村穣的耻辱,将成为东条系永远的笑柄。
可现在,秦彦三郎又一次把它挂起来,这说明什么?
每一名参谋都嗅到了失败的气息。大家都默不作声地忙碌着,即使手头没工作的,也在没事找事。
地图挂起来了。秦彦三郎亲自在地图上做着标注。奎望东被服厂、三浦药店、海伦第三粮库……
一个个抗联袭击的目标被标注在地图上。
他看着奎望和东兴安岭之间的空白,这里还差一块。
原本有参谋提议过,要把奎望和东兴安岭一线的被袭击目标也整理出来。不过大家当时都觉得没有必要。可现在……
“去,把这一线所有的被袭击目标梳理一遍,找出疑似被抗联部队袭击的目标,标注上。”
随着秦彦三郎的命令,整个参谋部再次忙碌起来。
山田离开参谋部,敲响饭村穣将军的办公室大门。
“进来。”
等山田进入办公室时,赫然发现,在饭村穣的巨大办公桌上,铺着一张军事地图,与此时参谋部墙上挂着的一模一样。
也不完全一样。这张地图上,标明着东兴安岭到奎望一线的被袭击目标。
“将军阁下,秦彦三郎正在做这件事。”山田指了一下两张地图的不同之处。
“嗯。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饭村穣点头说道,“我也犯错误了。你能看出问题吗?”
山田低头看了半天,摇了摇头。
饭村穣失望地看了看他,“你注意第一个袭击地点了吗?”
山田仔细看着,没啥特别啊?
不对,这里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