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平川上了山田的车，冉婷薇的心又揪起来。
“不用担心，要是抓他，就不会只有山田一个人过来了。”老钱在旁边安慰道。
“我才不担心他呢。”冉婷薇嘴硬地说，“我就是纳闷，这小子咋这能折腾呢？咱们在呼兰潜伏一年多，都没他这两天搞出来的事多。”
老钱让她逗笑了，“这就是能耐。这小子，有前途。”
“那你说，他能进抗联吗？能成英雄吗？”冉婷薇眼巴巴地看着老钱。
老钱沉默许久才说，“每一个投身抗日，参加革命的人，都是英雄。”
冉婷薇的眼睛再次看向远去的汽车，“那他一定是英雄。”
山田把陆平川送进宪兵司令部，自己却没进去，而是在门口抽烟。因为饭村将军不喜欢烟味。
可他刚抽完一根，陆平川就出来了。
“聊的咋样？没为难你吧？”
“没事。就跟那瞎咋呼半天，还诓我，套我话。”陆平川顺手递给他一根老刀，“这烟你抽吗？”
“抽，这烟有劲，更好抽，就是贵。”山田笑眯眯地接过烟。
陆平川也点上一根，又拿出两盒没开封的，塞在山田的口袋里。
“你小子叨登烟土，赚了不少吧？”山田问道。
“你咋知道的？”陆平川一脸惊讶。
“少来，”山田满脸鄙夷，“你们后来就没找过将军司机。一定是你们知道他露底了。”
陆平川讪笑道，“哎，还得说我那徒弟，年纪不小，可办事不牢靠。光看着将军的车好使，没想过人家是忠于将军的，能不露底嘛。”
“没事。”山田见陆平川蔫头耷脑地，笑着说，“将军跟我说过，你小子想搂就搂，那是你的能耐。不过别再打司令部汽车的主意。等你把差事办好了，回头给你特批个通行证，你自己找车运就得了。”
陆平川一听，两眼放光，“这敢情好。咋样，你入不入伙？一起赚钱呗。”
“我？算了吧。”山田摇摇头，“我打算跟着将军往上走。现在入伙倒是有钱赚，可今后谁知道会出啥事。万一影响我升职，那就不值当了。”
“也是。”
“我跟你说，将军很看好你。打算树你做满洲国亲日典型，你可好好干啊。”
“典型？不是有了臧式毅那帮子人了吗？”
“那都是一群老登了，土都埋到脖颈子了，管蛋用。”山田撇撇嘴说，“再说了，那是冈村系的标杆，跟咱没关系。”
“哎，山田，我咋听说，咱们东条系的人，没冈村系的人多呢？”
“谁跟你说的？那是放屁。咱们东条系都是精英，哪像他们，是个人就拉拢。”山田满脸鄙夷。
看着陆平川不置可否的样子，山田小声跟陆平川说，“东条大人上个月已经入阁了，陆相。他冈村宁次能跟大人比？”
“我知道出阁，这入阁是咋回事？”陆平川好奇地问道。
“你真没学问。出阁是满洲国花姑娘出门子。入阁是你们的大官能在金銮殿上议事。日本的陆相，就是陆军大臣，是整个日本陆军的老大。”山田得意地显摆着。
“卧槽，这么大的官啊。”陆平川的确很吃惊。
“再说了，入了冈村系有啥好处？都是人，哪天能轮得上你出头？在咱们东条系就好了，人少，出头的机会多。”山田耐心地点拨着。
“对了，将军让我给你提个醒，秦彦三郎早就盯上总参谋长这位置了。这次他装窃听器，就是为了抓将军的错，好把将军整下去。你小子现在算是半个东条系的人，自己小心点。”
“明白。”陆平川点点头，“那啥，晚上一起喝酒吧。我现在得回家睡觉了，忙活一宿，困的要死。”
“你回吧。喝酒就算了。按计划今天下午我们就得出发。部队一大早就开拔了。”
“啥事啊，还得将军亲自出马？”
山田左右看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小声说道，“剿匪。清剿抗联。”
陆平川点点头，“嗖嘎。是这么说吧？”
“嗖嘎。”山田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平川没直接回家，而是拐道先跑了一趟杂货铺。
“今天一大早日军的部队就已经开拔了。下午饭村穣出发。”由于老钱出门办事了，陆平川只能向冉婷薇汇报。
“好。另外，抗联已经收到情报了。组织上对你表示感谢。”冉婷薇说道。
陆平川沉默了，“不用谢我。这是拿嚯嚯的命换回来的。要是我早想到从山背和原田这骗情报，嚯嚯也不会死了。”
冉婷薇看他情绪低落，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劝慰道，“平川，不要这样。咱们都不是神仙，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啥事。咱们只能让大家的风险降到最低，可革命工作哪有不流血牺牲的？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冉婷薇说到这也有些哽咽，“嚯嚯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你的表现的。”
“对了，昨天夜里鬼子来搜查。明明通道就在桌子下面，为啥鬼子没发现呢？”冉婷薇想说个别的事，把这该死的阴郁岔开。
陆平川收拾了一下心情，“通道口根本没在桌子下面。”
“啊？可我明明看到你从桌子下面钻进去，钻出来的啊！”
“一般人都有一种心理，认为藏东西，就要藏在大的物件下面或者是里面，什么桌子底下啊，床底下啊之类的。可如果戏法这样变，你藏东西的地方就是看客注意的地方，那多快的手都会被人看出破绽。
“我其实把出入口放在桌子外面，在我出入洞口时，可以被桌布挡住的位置。所以，我是从桌布下面钻进去，又钻出来的。”
冉婷薇想了一下，“可你的洞口放在桌子外面，就一定会被鬼子踩到啊！那声音可是不一样啊。”
“你忘了磨叽吗？”陆平川终于露出笑容，“你在之后见过磨叽吗？”
“没有。”冉婷薇突然发现，自己漏掉一个大活人都没注意到。
“我上来后，他就在下面，用土把洞口重新填上。这样踩上去就不会有空洞的声音了。”陆平川仔细讲解着。
陆平川的心里好多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接着说道，“山田今天给我提了个醒。”
他把饭村穣给开通行证，方便他走私烟土的事念叨了一遍。
“不行！”冉婷薇一听就急了，“咱们是谁？革命队伍。哪能贩卖烟土，干这祸害中国人的事？”
陆平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没说贩卖烟土，我说拿特别通行证。”
“我说的就是这个事。”冉婷薇恨铁不成钢地说，“陆平川同志。咱们宁可担更大的风险，也不能走私烟土。这是原则问题。”
“走私烟土只是掩护。咱们不就是为了建立交通线吗？再说，咱们才卖多少？卖的钱也就是上交给这些日本高官，买个保护而已。咱们又不是靠这个发财。”
陆平川也有些着急，“我就不明白了，就算咱们不干，这每年的烟土也不少卖，不差咱们这一份。咱们赚这钱还能支持抗战呢。”
“我说不行就不行！”冉婷薇怒了，“我跟你说，我现在正在跟上级申请你入抗联的事呢。你呗给我出妖蛾子。”
“谁说要入抗联了？”陆平川也吵吵起来，“这也不让干，那样也不行，我才不入那劳什子呢。抗战算我一份，入抗联？算了吧。”
“什么？”冉婷薇彻底暴走，“你敢说你不入抗联？我看看你这脑袋瓜子咋想的。老子在这费劲吧啦地给你说好话，你敢不入？信不信老子天天住你家去，吃你的喝你的，让你天天不得安生？”
“你少跟我说那个。你看嚯嚯，多好一个憨货，让你们抗联弄成啥样了？天天饿的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跟你们有啥好啊？人家吃粮当差，你们呢，连饭都不管饱。你说你来我家？那你来啊，老子养你就得了，又不差你这双筷子。”陆平川撇着嘴说道。
“你少跟我胡搅。你不想遂嚯嚯的愿吗？他想让你入抗联。”
“你呗跟我说这个。那天晚上你不是说他没工夫说遗愿吗？咋又冒出来个念想？这是你想让我进抗联吧？”陆平川斜眼看着冉婷薇，“哎，你别是看上我了吧？想骗我进抗联，骗我接着替你们弄情报？”
“你，你，”冉婷薇气得脸都红了，“你混蛋。我们抗联用的着骗你？你就是个江湖骗子。我好心好意让你弃恶从善做好人，可你还咬我这个吕洞宾？好，我冉婷薇以后再也不找你了。我们抗联离开谁都不怕。”
“你说啥呢？你才是狗呢。”
“你是狗，你就是狗！”冉婷薇抄起手边的笤帚疙瘩，朝着陆平川脑袋扔过去。
我这么千辛万苦地帮你，你倒好，一扒拉脑袋，说不干就不干。你难道就没替我想想吗？
陆平川侧身闪过笤帚疙瘩，抄起手边的茶碗，却没扔出去，“我告诉你哈，我不打老娘们，你最好别找呗我。”
“我找呗你？”冉婷薇气得抄起身边的凳子就抡。
可她抡着半截，又收了收劲儿，“这打得太重，我伺候他也累得慌。还是打轻点吧，伺候着也轻省。”
陆平川吓得扭头就跑，“你咋这彪呢？我跟你说，你这脾气不改，回头找不着人家。”
“还敢咒我找不着人家，我先把你打残了，看哪个姑娘能看上你。”冉婷薇抡着凳子，把陆平川撵出杂货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