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平川和冉婷薇是坐火车回的哈尔滨。
钱德江眼看着冉婷薇点头,确定情报送出去了,这才放心。
“跟你们商量件事。”陆平川说道,“现在任务完成了。我打算给嚯嚯收尸。”
老钱和冉婷薇一听,面色凝重起来。
“陆平川同志,你的心情我理解。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老钱劝解道,“咱们给嚯嚯立个牌位就可以了,不用收尸的。”
陆平川摇了摇头,“我现在总是想起嚯嚯。虽然我俩认识时间不长,可他对我的情义,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陆平川永远记得嚯嚯说过,有事他先上,他死了,才能轮到自己。
自从小鬼子屠了老家屯子后,从没有人对自己说过这类话。最关键的是,嚯嚯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
让一颗手雷在眼前爆炸,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不给他收尸,我这辈子都过不去。”
“哎。”老钱没法劝了,“那你打算咋办?”
“我琢磨,把嚯嚯尸首偷出来不难。可中途不被发现可就太难了。而被发现后,最难的就是我不可能带着尸首满世界跑。我需要一个藏尸首的地方,还有我当时在那的理由。”
“你打算把尸首藏哪?”冉婷薇问。
“西方戏法里有个叫大变活人的戏法。那戏法很简单,说白了就是道具里有个夹层暗箱,人藏在里面。我也会准备个道具,到时候不仅我会从那出入,还能藏尸体……”
“你打算啥时候动手?”老钱问道。
“天儿越来越闷热,我感觉最多两天,就要有大雨,也许还会有雷电。我打算明天做准备,后天动手。如果到时候有大雨,还能帮咱们掩护一下。”
“那我们做什么?”冉婷薇兴奋地问道。
“你们的任务就是背台词,还有记住戏法的要领。‘大变活人’就指望你们俩帮忙了。”陆平川笑着安排工作。
“另外,明天我还得先给山田少佐透个风,万一被日本人怀疑,也算给我的解释打个埋伏。咋说呢?嗯……就这样说……”
“堂仙让我做善事,积阴德。我想了好几天,觉得做善事都太破费了。想来想去,找到一个省钱的善事,把那些无主的尸首给埋了,入土为安。”陆平川向着桌子对面的山田少佐说道。
“陆桑,把无主的尸体埋葬,在我们日本,也是积累功德。”山田赞同道,“只是,这无主的尸首么,乱葬岗倒是有不少,只不过都是碎的,整个的太少了。”
陆平川又给山田倒上一杯酒,没打断他说话。
“说起破碎的尸首,我倒是听说了一件新鲜事。”
“啥事啊?还能让你这见多识广的人说是新鲜事?”陆平川笑着和山田碰杯。
山田把头探过来,低声和陆平川说道,“据说那个矶村武亮,就是第二课课长,他能找到人,把死的那个人的相貌画出来。”
山田这轻轻一句,听在陆平川耳中,却好像惊雷一般。他的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全身的血都涌上脑袋,四肢冰凉,可头却是火热。
“真假的?还能有这么神的事?骗人的吧?”陆平川小声说道。他都不敢用正常声音说话,因为他怕自己的声音是战栗的。
“当然,这话是他亲口说的。而且,现在他正在日本找能做这个事的素描大师呢。”
陆平川现在的脑瓜子嗡嗡的。他已经没心情喝酒了。
为了不让山田看出自己的情绪波动,陆平川借口这酒喝得没意思,拉着山田去了圈里,找了个日本娘们多的地方,把山田扔在那就独自离开。
“也不知道山田说的是真是假。万一是假的,那一定就是圈套。如果是针对我的圈套,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怀疑我了。可我究竟是哪出的破绽呢?”
陆平川和金鹏连夜到了杂货铺,坐在一起商量这事。陆平川也和大家详细说了一遍他与山田的谈话。
“真是不可思议。”冉婷薇惊讶地说道,“就算是假的,我也觉得很神奇呀。他们是怎么想到这个的?”
金鹏没说意见。实际上他根本没有意见。这个事已经超出他的想象范围了。
他只是很持重的向钱德江请教,“老哥,你怎么看这个事?”
老钱拿了几个苹果给大家发了一圈,“这个事,我觉得很有可能是真的。”
“啊?”冉婷薇听了立刻精神起来,她就喜欢听新鲜事,“老钱,你怎么会这么说?”
老钱见三人都看着自己,也就不再深思了,“我在德国留学时,学校的旁边就是医学院。
在欧洲的世界大战时,由于死人很多,造成西医,尤其是解剖学发展得很快。在战争结束后,德国就已经有可以根据人体结构原理,将被毁容的人,甚至是一个头骨,复原出容貌的技术。”钱德江言之凿凿地说道。
“您是说,这些不是子虚乌有?”陆平川严肃地问道。
“我不知道日本人说这话是不是真的。可西方的确有这个技术。而且技术成熟最少有二十年了。”
陆平川在心里权衡着。如果这个技术是假的,那指定是圈套。可如果是真的,那情况就复杂了。
“老钱,您觉得这个事该怎么办?”
钱德江啃了口苹果,“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既然日本人还在指望拿嚯嚯的遗体做文章,那咱们也不能让他们如愿。”
“您说的对。咱们就以不变应万变。按原先设想,偷出嚯嚯的尸首。给他来个釜底抽薪。”陆平川点头说道。
转天一大早,几架送菜的马车从偏门进入宪兵司令部,直奔厨房。
一名老鬼子迎出来,“今天来的还行,以后都要这个点送来,知道吗?”
看见老鬼子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德川太君,这几天街面上盘查的紧,所以才晚了。您多担待。”
说着,他拿出三个小酒坛子和一个大油纸包,“这是德泉涌的烧锅酒,李家的烧鸡,是孝敬您的。以后俺家的生意,还请您多照应着。”
老鬼子德川是厨房的小头目,专管后厨采买。他还是个酒腻子,每顿无酒不欢。只是白天事多,他都是在晚上找酒友喝酒,一喝就是大半宿。
而他的酒友,就是在宪兵司令部停尸房守夜的鬼子。这个守夜的鬼子也是个酒鬼,他还经常摸死尸,摸出钱财就拿去买酒肉,请德川喝酒。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居然成了莫逆之交。
德川打开酒坛子闻了闻,“德泉涌的烧锅酒,确实很好。谢谢你了。”
“哎呦,瞧您说的,孝敬您不是应该的嘛。”
送酒肉的人是化妆后的磨叽。而这个计划的突破口,就是利用德川和守夜人的关系,让他们喝这加料的烧锅酒。
看着德川毫不起疑地把东西收进后厨,磨叽心里一块石头这才落地。
下午三点多,在道外极乐寺不远处的乱葬岗子,陆平川带队在这里摆开超度科仪。
虽然已经入秋,可这两天居然越来越闷热。
三炮边满头大汗地指挥小弟们忙活,边问陆平川,“马爷,咱们就这么在和尚庙眼皮子底下干老道的活,这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