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时,陆平川就敲响了冉婷薇房间的门。
“起床了。”
等了一会儿,里面才有动静,“……哦。”
陆平川听了回音,刚要走,却又听到屋里有碎碎念。他有些好奇,把耳朵贴在门上。
“你个瓜怂。日头还没升起来,你就叫丧似的叫个球哦,害的老子都没睡醒。”
陆平川听着,汗都下来了,没敢吱声,轻手轻脚地离开。先撤再说吧。
这口音跟金鹏一个味啊!看着文质彬彬弱女子,可这一听,妥妥女汉子啊。这起床气也没谁了。
“大哥。”陆平川低声喊着厨房里正忙活的金鹏。
“咋啦?”金鹏头都不抬,边弄锅里的油花子,边答对着。
“那啥,瓜怂是啥意思?”
金鹏这才抬起头,看着陆平川,“你从哪听的这话?”
陆平川用手指了指二楼。
“呦呵,小老妹儿还是俺们老乡。没事,那是夸你呢,爱称。”金鹏笑道。
“真的吗?”陆平川觉得不对劲。自己跟她又不熟,顶着起床气还能夸我?
正想着呢,楼梯传来咚咚的脚步声。冉婷薇瘸着一只脚,下楼了。
“呀,我闻见啥味了?”冉婷薇眼睛都亮了。
“没想到薇娃子也是咱们汉中的女女家。”金鹏笑着端着一盆菜豆腐从厨房里走出来。
“金鹏哥,你也是汉中哩?”要不是脚有伤,冉婷薇能直接蹦过去。
“你的脚还疼着哩,坐那就中哩。老三,过来帮忙。”金鹏说着又进了厨房。
“哦”
没一会儿,早餐摆上桌。菜豆腐粥、锅边油花,还有许多小菜。
冉婷薇看得眼冒绿光,“我有好多年没吃过老家饭了,谢谢金鹏哥。”
可她没想到,自己刚喝上一小口粥,陆平川就冒出来一句,“瓜怂,好吃吗?”
噗嗤,冉婷薇差点把一口粥喷桌子上。
尽管她刚刚听到金鹏给陆平川解释完“瓜怂”的意思,可还是没忍住脸上一红。
金鹏也被呛了一口,自己那忙活咳嗽去了。
冉婷薇斜眼看着陆平川,见这小子正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还温柔地问着,“瓜怂,日头都这高了。你平时不会也赖床吧?”
“我平时才不赖床呢。”冉婷薇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着,“话说,这么好吃的早餐还堵不住你的嘴?还不赶紧吃饭,老登。”
陆平川笑眯眯的小脸呱嗒一下变得冷峻,旁边金鹏实在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陆平川冷冷瞥了一眼金鹏,就知道这瓜怂不是好话。
“嗯,你多吃,我天天吃,习惯了。你难得吃一次,多吃点。”陆平川边说,边夹起一块油花子。
冉婷薇心想,“还行,有点绅士风度,那就不讨厌你一丢丢了。”
可没想到,这货把这块油花子放自己碗里了。
“还愣着噶哈,吃啊。你不是多少年都没吃了吗?”陆平川坏笑地咬了一口,“嗯,就是这味。”
“哼。”冉婷薇故意戳了一下筷子,伸手就去夹油花子。
“俺们东北不兴戳筷子。下次注意啊。”陆平川吃东西不挡说话。
“我乐意。食不言寝不语懂不?我们汉中的娃子都懂。”冉婷薇恶狠狠地夹了陆平川一眼,再次去夹油花子。
没想到刚要碰上这块,又被陆平川夹走了。他都开始吃第二块了,自己还一口没吃呢。
冉婷薇要爆发了,敢跟老子抢吃的?她连忙再夹起来一块,咬上一口,外壳酥脆,内里绵软,合着里面的芝麻椒盐,真香啊!
冉婷薇一边吃,一边拿眼瞄着陆平川。眼看他把这块也吃完了,冉婷薇也不吃自己这块了,连忙把筷子准备好。说啥也要抢他一次。
又没想到,这小子这次把筷子放下了,“吃饱了。”
“算你小子走运。”冉婷薇不再盯着他了,又开始忙活自己这块。
可她刚刚开始吃,陆平川居然又把筷子拿起来了,“再来一块盖个盖。”
冉婷薇眼睁睁看着陆平川又夹走一块,自己还来不及抢。
“金鹏哥,他欺负人。”冉婷薇气急了。
“老三,吃完了吗?吃完赶紧滚蛋。”金鹏哄走了陆平川,从后厨端出来一碗面皮子,“专门给你留的,不给那小子吃。”
冉婷薇看着这碗面皮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白白嫩嫩的面皮子上撒着黄瓜丝和豇豆,然后是深色的酱油和醋,小白碎块是蒜泥,棕色的是芝麻酱,最后浇上一层火红的辣椒油。真是让人食欲大开啊。
轻轻挑起一筷子面皮放到嘴里,却又发现每根面皮子外都裹着薄薄地一层猪油。面皮子柔韧弹牙,入口光滑细嫩。
第一口没嚼几下,冉婷薇的眼泪下来了。
金鹏慌了,“咋了,就算难吃也不至于哭啊。”
冉婷薇连忙说,“不是不是,金鹏哥,太好吃了,和俺娘做的一个味。俺想俺娘了。”
金鹏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好,“那什么,那你没事就过来,我给你做。”
“嗯。”冉婷薇点着头,大口扒拉着吃,头上被辣出来一头汗都不带停的 。
“哎呦,这是还有小灶呢?还有吗?”陆平川从屋外走进来,一看有面皮子,连忙问道。
冉婷薇连忙把碗里的扒拉干净了,得意地说,“舒坦。这大米面皮子,有德者吃之,无缘者看之,缺德无缘的人,只能闻味,连看都看不到喽。”
刚说完,她一下子反应过来,“金鹏哥,这面皮子……”
“嘘……”金鹏连忙拦住她的话,往门口看了一眼,“小姑奶奶,说话小声点。这是咱自己偷摸弄的,千万别咧咧出去。”
冉婷薇讨好地笑着,“明白明白,我绝对保密。下次还给我做哦。”
“好。”
看着金鹏和冉婷薇俩人对着笑,陆平川无奈地走过来,坐在桌边,“你得先走了。之所以这么早叫你,就是为了趁着街面上人少,好送你回杂货铺。”
冉婷薇点点头。她现在的公开身份真是不能在这久待。
“嚯嚯牺牲了,这次竖壁清野,我们也亲眼看到一个屯子被杀光了。这个仇一定要报。你放心,我们答应嚯嚯的事一定办到。不仅是这次清剿计划,以后只要用得到我们的,抗联尽管开口。”陆平川正色说道。
冉婷薇也坐正,“陆平川同志,金鹏同志。感谢你们对抗日工作的支持。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暂时还没思路。昨晚,我看到计划了,就锁在办公桌里。你们只差一步啊!可惜,饭村穣太警觉了。他可能怀疑到咱们是奔着计划去的,已经把计划锁进保险柜了。”
陆平川按着太阳穴,他有些头疼,“而且他们肯定会加派人手看管。咱们很难再找到机会了。”
“我今天会再去趟宪兵司令部,看看有没有机会。你脚有伤,先回家休息。等有了新计划,我们去找你们。”
“那也只能这样了。”冉婷薇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门口是陆平川刚刚拦下的黄包车。车夫见是一位小姐坐车,连忙又用手巾板擦了擦座椅,扶着冉婷薇坐好。冉婷薇回头看过去,恰好看到金鹏塞给陆平川一个瓶子。
陆平川晃荡地走过来,把瓶子递给了冉婷薇,“这是跌打酒。昨晚你脚冷敷完,今天能擦药酒了。”
冉婷薇看看手中的药酒,又看看陆平川。她心里知道金鹏是啥意思。虽然她没想法,可还是不想拂了金鹏哥的好意。
“谢谢你,也谢谢金鹏哥。”
看着黄包车跑远了,金鹏才凑合过来,“这样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