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兽吞吃骨肉的声音混合着声嘶力竭的惨叫，在这黑夜里听起来着实叫人毛骨悚然。
钱二三从暗林里出来的时候，青衫上还沾着血迹，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也乱了，看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见凤锦婳还站在原地，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你居然还站在这里？别是等着向我道谢？”
凤锦婳笑了一声：“说得好像你会放我走似的。”
“我撞见你残杀同门，你岂会放我离开？你连从小服侍的少爷都能杀，这么心狠手辣，不灭口也不是你性格啊。”
钱二三低低笑了几声。
他本是一副憨厚老实的面相，浓眉大眼的，在寻云峰待了这么久，从不跟人来往，更没什么存在感。
然而这一笑，却好似月光刺破乌云，寒剑挣脱乌鞘，锋锐无匹，野心勃勃。
“你倒是很聪明，可惜了，我本不想杀你，却不得不杀。”
他提着剑，悍然杀气在剑锋上游走。
“不逃？”
凤锦婳一摊手：“你知道的，我一个五灵根，半根废柴，平时呢也不怎么修炼，肯定不是你的对手，逃也逃不掉啊。”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钱二三晃了晃手中的剑：“也好，你若不反抗，倒也省了我的事，我可以先杀了你，再把你丢进去，也免得你被妖兽活吃，多受折磨。”
凤锦婳叹了口气：“好像也只能如此了。，只是……”
她低眉垂目，小脸上满是愁苦，倒叫钱二三心生几分怜悯，不禁道：“你若还有什么心愿，尽管说出来，我若能做到，一定帮你完成。”
凤锦婳仰头看他，道：“我只是不明白，钱连山为何一定要去木苍山？像他那样的贵族公子，也有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小考的时候她就在腹诽了，不过一次试炼而已，至于花大价钱，又是视灵芝又是鲛绫纱的作弊么？
钱连山是有钱，可又不是傻子。
木苍山一定有他拼命想要，却必须利用师门才能得到的东西！
钱二三似有些迟疑，但还是道：“你既然快死了，我也不瞒你，你可听说过水灵玉？”
凤锦婳自然听说过。
那是修仙界的至宝，传说万年蛟龙，在坐化时，内丹汇集天地灵气，吸收了一江水脉，才能凝结出一枚水灵玉。
水灵玉可拓宽水灵根，将修士的修为拔高十倍不止。
钱连山就是水灵根，但灵脉极弱，这辈子能结金丹就算他天分过人，意志超群了。
但有了水灵玉，最差也能修成元婴大圆满。
“水灵玉在木苍山？这怎么可能呢？”
木苍山可是凡人的地界，灵气稀薄，哪只蛟龙这么不长眼，落到木苍山里去？
凤锦婳记得，木苍山似乎只有一汪水潭吧？
钱二三道：“这是半月前，钱家传来的消息，有天雷凝聚在木苍山山顶，雷击数日，山林中一片焦黑，坐落在深山中的水潭也在一夜之间干涸。”
凤锦婳恍然：“所以，你们便认为是万年蛟龙在此地渡劫，及至蛟龙坐化，内丹吸收了水潭，形成了水灵玉？”
钱二三失笑：“碰碰运气罢了，我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去碰运气的人一定不少——我甚至觉得，许云松或许就是听闻了这个消息，才把历练的地方定在木苍山。”
他说完，望了望天色，此时明月当空，月辉如水，带着清冷的寒意。
他叹了口气：“小师妹，抱歉，我该送你上路了。”
凤锦婳也叹了口气：“钱师兄，抱歉了，我可能死不了了。”
“你说什么？”
风吹得正紧，一道雪白的鞭影骤然划破夜空，直奔钱二三要害！
钱二三挥剑格挡，火花闪烁，只一招他就被震得手心发麻，虎口开裂。
“什么人！”
夜幕下传出一声柔柔的笑：“真不巧啊钱师兄，你要灭口的人怕是得多一位了。”
青衣少女踏着月色缓缓走来，梳着飞仙髻，髻上斜插着一只步摇，一步一晃，在月色下明媚生光。
“孟潇潇！”钱二三咬牙，怒视凤锦婳：“这就是你拖延时间等来的帮手？”
凤锦婳无辜耸肩：“我可不知道孟师姐会跟过来，只不过我的耳朵比师兄你灵一些。”
钱二三表情狰狞，蓄灵力于剑锋，暴喝一声，朝着两人狠狠劈下！
“你们两个，一个也别想走！”
孟潇潇冲上去，雪白的长鞭击在剑锋上，灵力层层荡开，掀起一阵罡风。
“小师妹快逃！”孟潇潇朝着凤锦婳大喊。
然而剑势将所有的退路包抄起来，一旦撞上去，必定会被绞成血肉。
无路可退，亦无处可逃。
凤锦婳却不慌，因为还有一条路并没有被封死。
那是通往左乌山深处的路。
可左乌山深处妖兽遍地，就这么冲进去还是会死，而且死的会更惨。
凤锦婳朝二人看了一眼，头也不回地钻入了暗林之中。
钱二三见她匆匆逃进去的背影，勾起嘴角：“她死定了，你也很快就要死了。”
他讥笑道：“这件事本来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藏在暗处谁也不知道，何必跳出来，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回应他的，是流风回雪的一鞭。
孟潇潇身上已有了道道血痕，飞仙髻落了半边碎发，一双眸子却闪闪发亮。
“我要做的事，你这种人，我就是跟你说，你也不明白。”
……
凤锦婳蹲在地上，慢慢呼出一口气。
一头额生云纹，面覆六目的妖兽已然盯住了她。
厚重的爪子落在草地上，没有一点声音。
它朝着凤锦婳的方向，瞄准了她的后颈，压低身子，尾巴轻扫，电光石火间，猛地扑了上去！
凤锦婳被它扑了个跟头，足有它半个身子大的舌头满是倒刺，在她脸上扫来扫去。
“哈哈哈毛毛别闹，哎呀都是口水，臭死了！”
她伸出一只手，在妖兽如钢针般的皮毛上锤了一下。
妖兽委屈地哼了一声，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往她身边一躺，四爪张开，露出肚皮来。
凤锦婳顺势滚到它肚皮上，挑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
手指一挑，夜幕中闪出一串玄光，又很快熄灭。
凤锦婳揪着妖兽的毛，懊恼地撅起嘴：“啧，瞧我，都忘了炼气期使不出玄光镜了。”
手一伸，理直气壮道：“毛毛，借点灵力给我。”
玄光镜中，两道身影正拼的你死我活。
“瞧见没有，现在不比一万年前了，骗子都是组团来的。”
“你猜，孟潇潇跟钱二三，究竟谁更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