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觅将药瓶拿在手里转了又转,他说他有办法,其实他可以把药给三哥,段时间内可以让他功力大增,但是他现在受了伤,而且这药本身对身体的伤害也很大。
当然,他可以直接跟陈也要,让陈也想办法让卫其放弃,陈也自然有这样的手段和能力能办到,但是,陈也会跟他提什么条件,陈也想走,而且想要他亲自默认甚至还得让他亲自去送,以换取陈末内心的安宁的那种,他能做到吗?他真的愿意放他们走吗?
已经没有什么愿不愿意了,陈末和陈也在不在京城,都已经给不了他半点甜头了。
陈也和陈末一定会走,这是毋庸置疑的答案,那能不能用这个本来就不可更改的答案来为自己换取和争取些什么呢?人都是贪婪又自私的,陈觅也觉得自己身上已经没有任何的纯粹可言了,感情不纯粹,yu望不纯粹,连自以为的喜欢也不纯粹。
陈觅唤来了人,如他白天所言的那样,命人送了好些药材到三哥那里,但他手上的那一瓶却迟迟没有送出去,陈觅有些犹豫,有些纠结,但是,这些犹豫和纠结也让他很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和陈末终究是不同的。
陈末不会去衡量所有的得失,不会衡量任何的值与不值,如果是他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是死磕到底的,但显然陈觅是做不到的,可能在他的心里有感情,但是感情只是占据了他生命很小的部分,他的生命里还有更多其他的事情,还有更多需要去衡量的事情。
不是为感情而生的人,可能注定也得不到纯粹的感情,这么一想,陈觅倒是心里舒服了一些。
陈觅一个人站在月光之下,沉默了好久,最后命人去把陈也给叫进宫里。
他和陈也之间或许可以谈谈条件,反正他和陈也之间不可能,他也没必要在陈也面前保持自己那虚假善良的一面,他可以让他们安心离开,那他们也得让他安心呆在皇位上。
陈觅让人送的那些药材很快的就被摆在了三哥的桌上,三哥小心翼翼地将那些药材一一拿起看了一眼,然后又稳稳地放了回去,目送着送药的人离开,他才又将那一桌子的药都锁进了柜子里,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才给的药,是一种奖励或者是一种赏赐,陈觅给他的,三哥终归还是愿意好好收藏的。
陈觅给过他很多东西,必须三哥为陈觅解决了很多事情,他们之间的牵扯或许就是如此了。
将药材全部收好之后,三哥一个人在院子里坐了大半天,想了想之后又起了身,然后又将棋盘给拿了出来,他小心翼翼地抱着棋盘和棋子去找了陈觅,不过他到陈觅那里的时候才发现,门口有很多人在守着,陈觅那里有客人,而且很快从门口人的嘴里知道了,来的人是陈也。
有那么一瞬间的难过,但是似乎他连难过的资格都是没有的,难过也是一种越界。
三哥微微垂眸,自己很自觉的找了一个角落坐下,将棋盘放好,将棋子也放好,然后就那样安静的坐着,其实三哥知道,陈觅这个人孤独太久了,没有什么感情,也似乎只有在面对陈也和陈末的时候,他的内心会有丝丝的起伏。
陈觅想留下陈也和陈末,想留下还能让他内心有波动的东西,想证明自己还是个人,还活着。
三哥理解,如果他有那样的能力,他会帮陈觅将人留下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很久很久之后,那扇门才被打开,陈觅亲自将陈也送到了门口,陈也看上去心情不错。
陈也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瞟了一眼角落里的三哥,没说什么,也没停留,直接离开了。
看着陈也的身影走远,三哥才又小心翼翼地将棋盘给抱了起来,他起身走到了陈觅的面前,陈觅淡淡瞟了一眼他手里的棋盘,然后招招手,“既然想下棋,那就进来吧。”
三哥抱着棋盘进了门,陈觅甚至亲自替他将门关上,然后眼看着三哥将棋盘放在桌上,他甩了甩手,然后走了过去,坐下的时候,示意三哥也做下。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陈觅突然笑了笑,心情似乎也不错,“你知道今天陈也答应我什么了吗?”
也不等三哥问,陈觅又自顾回答了,反正三哥那个人大概也根本就不敢追问。
“他答应我要留下了,他答应站在我这边了”,陈觅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三哥,三哥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眼眼底的情绪似乎还是有些变化,微微暗了一些。
“那是好事……”三哥酝酿许久,也只出来了这么几个字,陈觅得偿所愿,确实是好事。
陈觅继续开口道,“既然想下棋,那我就陪你下,不过我上次说过了,这回你要是再输的话,那可是有惩罚的,这样吧……”陈觅突然拿出了一瓶药放在桌上,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三哥,“你要是输了,就把这毒药喝了吧,反正陈也愿意留下了,估计以后也用不着你了。”
“帝王向来残忍,你应该知道的吧?”陈觅这话说得轻描淡写的。
三哥直直看着陈觅,多少是有些受伤的,但是他只是看着陈觅,然后还是点了点头。
三哥安静的将棋盘摆好,然后看着陈觅,陈觅能够感觉到三哥的目光,不过不太懂。
“你是想输呢还是想赢?”陈觅看三哥下棋的时候,很是谨慎又认真,忍不住问了他一句。
“皇上想赢还是想输?”三哥微微抬眸看着陈觅,眼底倒是平静的,视死如归。
一盘棋,下的从来不是真正的棋功,也不是运气,而是陈觅的心情,陈觅自己是想输还是想赢,陈觅想要留下他还是除掉他,下棋输了,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他心安理得除掉他的借口,有了这样一个借口,他不必在以前的人生里自责愧疚。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三哥乐于奉陪,乐于献出自己的生命来陪他赌一次。
听着三哥这话,陈觅笑了笑,理所当然的佻了佻眉,“下棋自然是想赢,哪有人会想输。”
三哥的手顿了顿,很快又抬眸朝陈觅笑了一下,”那……皇上你赢了。”
三哥朝着陈觅笑,是真实的笑,这实在有些难得,三哥那个人只是偶尔一笑,还是一闪而过那种,平时也不怎么会真的看着陈觅的眼睛,总是垂着眸子不说话,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很认真,很清晰的对着陈觅笑了。
陈觅看着三哥,然后又垂眸看着棋盘,他确实赢了,三哥没说话,一点也不像一个答应了输了就要喝毒药的模样,他只是在让陈觅看清他赢了这个事实之后,不紧不慢的又开始收拾棋盘,一粒一粒的棋子,小心翼翼收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三哥收棋子,一个一个的,时间一下子就好像被凝固了。
其实三哥以前哪知道怎么下棋,只不过时常看见陈觅一个人坐在那里,坐半天一动不动的自己跟自己下棋,于是,三哥在拼命练武的时候,顺道着也学了下棋。
他总觉得自己会得多一些,自己能力多一些,总有能为陈觅解忧的时候。
陈觅看着他,微微侧头,满眼都是探究,他想知道三哥是不是真的这么淡定。
三哥将棋子收好,然后又再次正正的坐回了椅子上,他面对着陈觅,看起来还是很淡定的。
陈觅看着他,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三哥只是在看了看陈觅之后,径直抬手将桌上的药瓶给拿了起来,刚举到嘴边的时候,陈觅突然又握住了他的手腕,陈觅的目光似笑非笑的,手上微微用力算是一种阻挡,但是又不算太用力,只要三哥坚持,还是能够将药喝下去的。
“这可是毒药……你都不问问喝下去了会是怎么个死法吗?”陈觅没放手,却半带笑意的问了这话,纵然三哥真的不怕死,很多人都不怕死,但是很多人在意自己为什么而死,怎么死的。
“皇上不在意我是怎么个死法,我有什么可在意的?”三哥抬手,然后将陈觅的手给拉了下去,他微扬着下巴,唇角都已经贴着药瓶了,在喝下去之前,他看着陈觅,似乎是略微犹豫,还是开了口,“皇上,小五很听话的,你可以让他远离京城,我不想你杀他,虽然我就要死了,但是如果知道还有其他人为我而死,我可能死的不太安心,而且”,三哥顿了顿,然后笑了笑,“事实无绝对,万一日后出了什么事,万一陈也不听话了,我希望还有一个人至少能助你一臂之力,所以,留着他,很有用。”
陈觅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又笑了笑,笑得有些嘲讽,“你都快死了,还想那么多?”
“是啊,我也是一个普通人,自然有放不下的,其实如果有选择,我不想死的,但是如果你想让我死,我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如果我死了,你觉得更安心的话,也值了。”
“不如你求求我,求求我放过你”,陈觅突然起了身,一步一步走到了三哥的面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陈觅目光紧紧盯着三哥,他看见三哥摇了头,不求他。
“我是皇帝,我让你求求我怎么了?”陈觅蹙着眉头,简直有些哭笑不得。
三哥抬眸看他,还是没开口,陈觅深吸一口气,突然抽走了他手里的药,然后将药举到了自己的唇边,三哥突然猛的站了一起,他想拉住陈觅的手,陈觅却退后两步躲开了他。
“再动我可就喝下去了……”陈觅看着三哥,用语言制止了三哥还想上前的步伐。
陈觅微微侧头,将药瓶贴在唇边,然后笑了笑,他微微佻眉看着三哥,疯狂而又肆无忌惮。
“我是皇帝,我让你求我,你就得求我,你求我……”
三哥盯盯看着陈觅,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还是没说话,却很自觉的跪了下去,三哥的求最多只能到这一步了,他不善言辞,说不了更多,也开不了口说更多。
“早这样不就好了……”陈觅微微瞪了他一眼,然后直接仰天将药喝了下去,喝完之后潇洒将药瓶丢了,然后拍了拍自己的手,“我让那群大夫特意给我配的药,安神助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