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对陈觅来说,其实没有太大的作用,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依旧还是睡不着,陈觅有些认命的深叹了口气,然后坐了起来,拿了件外衣披在身上,然后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一拉开大门,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三哥,三哥坐在门口不远处的台阶上,微微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整个人看上去都极度的安静,也不知道他在那里坐了多久。
感觉到门口处的动静时,三哥赶紧收回目光,然后看向了陈觅,目光对上的瞬间,三哥很快就起了身,然后一步一步走到陈觅面前,他还以为陈觅能一觉到天亮呢。
陈觅会失眠,三哥大概知道,陈觅现在这么大的压力肯定会睡不好,但也没有越界的过问,很多事情陈觅愿意说他就听,陈觅不说,他也不能去问,只是今天陈觅喝了那所谓的安神助眠的药,却没想到还能在半夜起来。
“皇上,你怎么起来了?”三哥站在陈觅面前,然后就这样看着他,这大半夜的,月亮又那么圆,此刻陈觅这样出现在他眼前,倒是像做了一场梦。
陈觅微微笑了笑,耸了耸肩膀,显得有些无奈,“你说他们是不是一群庸医?你看我还是没睡着”,陈觅说这话的时候抬动了脚步,然后走向了三哥刚才坐着的地方而去,他很干脆的自己也一屁股坐了下来,三哥看着陈觅坐在那儿,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陈觅却微微抬头看他,然后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三哥在陈觅身边坐下,两个人坐的挺近的,他甚至还能够在微风经过的时候闻到陈觅身上的味道,三哥转头看着陈觅的侧脸,然后又将目光望向了地面,“皇上,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再帮您找更好的大夫。”
陈觅转头看着三哥,突然笑了笑,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病难医?”顿了顿之后又开了口,“陈也和陈末要走了……”
听着陈觅这话,三哥有些诧异和错愕,今天陈觅明明跟他说过陈也会留下来,不过想想陈觅不也骗了他说那是毒药嘛,所以可能这件事情也是骗他的。
迎着三哥有些诧异的目光,陈觅只是笑了笑,然后动了动身子靠在了身旁的大木柱上,他靠着,微微闭上了眼睛,“这个皇位到底是什么?”陈觅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三哥还是自言自语。
皇位并不代表着至高无上,说到底皇位只不过就只是一个位置而已,谁能坐在上面?谁又能在上面坐久?这都是未知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所以他也很清楚,这个皇位真的不算什么,随时能换一个人坐上去,也随时能被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皇位或许很多时候确实代表着至高无上,但也代表着孤独和孤立无援。
陈也和陈末走了之后,这整个京城除了皇位,除了那个孤零零的位置,他好像真的已经后背无援了,虽然陈也不是他的人,但到底他们有些目标和方向是一致的,可是从今往后,真的长高水远,真的水深火热了。
“皇上,我会努力让你坐安稳皇位的……”三哥看着陈觅,似乎又觉得只是这样一句话,太过份量低微了,太不足以让陈觅信服了,他从台阶上站了起来,然后又跪在了陈觅的面前。
陈觅看着他,侧头深深看着,然后笑着开了口,“可你又是谁?”
这个世界上之所以说居心叵测人心难测,就是因为人性是最琢磨不透的东西,无论是忠诚还是背叛,很多时候就只是一念之间,陈觅试图想把这种很虚渺的东西掌握在手里,其实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他不是不明白这个世界,也不是不明白人心,只不过是他终究是不甘心,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没有感情,不是没有真正的死心塌地,只不过是这些东西不属于他而已。
三哥看着陈觅,竟无言以对。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是截然不同的,但人和人之间的期望又是极其相似的。
陈末拥有的内一切,陈觅也想要拥有,可是陈觅又不够陈末那么单纯,那么天真和傻,陈末可以无条件的去相信一个人,他甚至不会问陈也是谁,他心里很清楚的知道并且坚信着陈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陈也永远都不会害他。
但是这一点陈觅是做不到的,陈觅在感受到伤害的时候,会第一时间的去衡量这个人的忠心,衡量如今的局势,是不是要除掉这个人,甚至于陈觅在受到保护的时候,也会第一时间的去衡量和解析原因,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又想得到什么,他是有所企图还是真的忠心,如果他是忠心那以后又会怎样,会不会有一天突然背叛。
陈觅想得太多,害怕相信任何人,只敢远远羡慕期待,不敢真的去信任,所以陈觅会失眠会心累会过得无比的疲惫,他这一辈子可能都会高高在上却惶恐不安。
三哥深深地看着陈觅,似乎是犹豫着,斟酌着,酝酿了好久才开口说了一句话,“皇上,你可以就只是相信我而已……”
陈觅可以不用去想太多的事情,可以不必去在乎太多的是非,不必去那么努力地辨认谁忠谁奸,他就只是需要去相信别人而已,三哥自然不是说让他去相信所有的人,但三哥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他知道自己不会背叛陈觅,所以陈觅可以相信他可以,信任他,甚至于可以依赖他。
陈觅对陈也其实有一种很奇怪的执着,这种执着可能来源于感情,也可能是来源于其他原因。
陈觅不愿意去相信别人,他自我封闭,可同时,他又很矛盾,他不相信别人的同时,又很期待能够有一个肩膀让自己依靠。
高高的皇位并不是坚不可破的铠甲,越是高高在上,越是孤独,越是需要有人作伴,有人依靠,对于陈也的执着,可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源于陈末,是陈末的成功,是陈也的不离不弃让他在所有他看不透的人里选择了相信陈也,因为他知道陈也是一个不会背叛的人,但他却忽略了陈也不会背叛的仅仅只是陈末而已。
陈觅需要有一个像陈也那样的人存在,可是他又不知道谁能够成为陈也,或许谁也成为不了他,因为没有另一个陈末再让他能够好好的看清那个人是不是会背叛了,而且就算还有一个陈末,那个人也是属于陈末的,所有他所看到的结果和验证都不是对他陈觅。
陈觅自己想要,他就得跟陈末一眼,自己去找,甚至冒着被背叛的风险自己以身犯险,可他又不敢,他看人处处皆野心皆是敌人。
三哥是什么心思他知道吗?他那么聪明,想必也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可三哥对他来说终究还是太陌生了,三哥没有经历过像陈也对陈末那样一次一次的维护和不离不弃,所以他不能够完全的信任三哥,甚至于就算他相信三哥现在真的是很忠心的,但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将来有一天,当他也位高权重,只手遮天的时候,他是否还会像现在这样?
这个答案纠结到最后,是无果,是无解。
陈觅看着三哥好一会儿,然后又收回了自己的眼眸,他动动身子起了身,一步一步的朝房间而去,他似乎不打算说话了,也不打算就着三哥刚才的那一句有所回应。
陈觅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又停下了脚步,他转身看着三哥,缓缓才又开了口。
“我真的想过,毒死你……”陈觅说这话的时候背着光站在门口。
不用最毒的方式无法检测一个人的忠心和真心,可是如果用了那样的方式,陈觅又怕自己会后悔,如果说三哥贪生怕死也就算了,万一他真的死了呢,他岂不是把自己唯一一个有可能的机会也给扼杀了。
三哥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陈觅的面前,他看着陈觅,陈觅对他来说很遥远,他只是很多时候始终还会想起当初的陈觅,孤独又强韧的陈觅,倔强却也脆弱,比任何人都脆弱。
“你可以随时杀了我……”三哥微微叹气,然后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还是你觉得,一定是需要交易的方式才能让你感觉到安心?你一定要知道别人帮你是为了什么,想得到什么?”
可能三哥这憨厚又沉默的性格最大的败笔是没办法欺骗自己,他确确实实什么都不图,但这,反而是一件坏事,无缘无故的好不好接受,毕竟以后无缘无故的背叛更让人难受。
大家清清楚楚知道对方要什么,给得起继续合作,给不起你也明了,给不了了,或许他马上就要背叛了,至少你心里还能有一个低,至少自己心里清晰的知道事情的走向。
“那你想要什么?”陈觅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三哥。
三哥看着陈觅,然后摇了摇头,“皇上,我什么都不要。”
他还是什么都不要,他不是任何人,不是陈其那样的人,有所企图肆无忌惮,他也不是陈也,为了陈末好,所以把他一直困于自己掌心,他真的什么都不要,他就只是想留在陈觅身边。
他怕陈觅成为陈黎,也怕陈觅成为陈末,所以,他不要,到最后他的答案还是什么都不要。
“呵呵……”陈觅微沉着眸子,然后转身关上了门,有时候伟大最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