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盛月正在认真看便利店食物的配料表,手机发出有消息的提示音。
她划开屏幕,看到那个好几天未沟通的头像处显示着鲜红的未读消息。
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点击去看到通篇只有关于傅玥玥情况的询问时,还是心里有些发酸。
她平稳着情绪,将傅璟闻发来的问题一一回复,却未透露一星半点自己的情况。
这是江盛月自己都未察觉到的一种,有些赌气的心理状态。
这是一种面对关系密切之人,才会偶然触发的特定情绪。
傅璟闻了解清楚傅玥玥的具体情况后,心里轻松了不少。
可是,江盛月公事公办的回应,又急得他抓耳挠腮。
他能感觉到江盛月绝对是生气了,她现在和自己发消息都不发表情包了!
可是,他现在又摸不准,具体是哪件事让江盛月生气了。
他想旁敲侧击地问问,可是,江盛月完全不说关于自己的事,让他连个猜测的依据都没有。
他很是苦恼地看着手机屏幕,将一头精心打理过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
他太专注于眼前的消息,未注意到有人走进了房间。
“傅先生这是又在害相思病了?”桑敏书突然俯身,笑着抽走手机,清甜的橙花香风一般拂过。
傅璟闻条件反射去抢,被她用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抵住胸口。
他僵在原地,看着她把手机转过来,屏幕上未发送的消息框里躺着句删删改改的“你情况还好吗?”
桑敏书忽然笑起来,踩着傅璟闻发怒的边缘,将手机黑屏,不再阅读其中内容。
“傅先生在谈判桌上杀伐决断,怎么到这儿就……”话音戛然而止,她笑着偏头,话语里是未尽的调侃。
“盟友该有边界感。”裴宸声音发紧,却在桑敏书突然拉近距离时屏住呼吸。
桑敏书用手机边缘轻刮他下巴,“傅先生最好早点习惯我们之间的接触,不然,戏演砸了。”
感觉到他肌肉绷紧,她红唇贴近他耳垂,“你的这些忍耐和牺牲,可就都白费了。”
傅璟闻猛地掐住她的手腕,却在看到她眼中闪烁的算计时怔住。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真心还是假意永远不甚分明。
她的娇媚和威胁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武器。
“傅先生,犹豫就会败北。”桑敏书后撤一步,把手机抛还给他。
她回头时眼尾上挑,“感情,是会被时间和距离消磨的。”
中心医院,急诊部门。
裴宸被护士搀扶着走向处置室时,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痂块。
昂贵的衬衫沾满了安全气囊爆开的粉末,左肩上还有一片未干的深色污渍,像是泼洒的咖啡。
拐角处,熟悉的脚步声让他脊背一僵。
江盛月抱着装满药品和食物的塑料袋站在那里,消毒水刺鼻的气味里,她身上那丝清冷的香气固执地缠绕在他的鼻尖。
目光相撞的瞬间,裴宸狼狈地别开脸,几个小时前她冰冷的指责言犹在耳。
“我没事,不用处理。”他猛地甩开护士的手,强撑着挺直脊背,却在迈步时,踉跄着撞上冰冷的墙壁。
他用手背粗暴地抹去流到下颌的血,扶着墙壁还想往外走。
他勉强几步,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猝不及防地袭来,他弯下腰,温热的液体砸在瓷砖地上,混杂着血迹和呛咳出的泪水。
护士盯着裴宸的背影,感觉怒火都快实质化成怨灵了。
本来上夜班就烦的要死,患者还不配合治疗!
江盛月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狼狈的姿态,又看了眼急诊里忙到起飞的医护人员。
几秒后,像是下了某种决心。
她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拽住裴宸的衣领,将他按坐在冰冷的诊疗床上。
随后歉意地朝着即将爆发的护士笑笑,再三保证她是相关从业者后,从对方手中接过了碘伏棉签。
消毒水的气味更浓了。
“别乱动。”她声音紧绷,如同拉满的弓弦。
棉签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压上裴宸额角的伤口。
裴宸痛得肌肉瞬间绷紧,却还是倔强地扯出一个苍白虚弱的笑,带着自嘲,“原来,你还在意我的死活啊。”
他的话被江盛月的动作粗暴地打断。
她一言不发,猛地掀开他染血的衬衫下摆,腰间那大片触目惊心的深紫色淤青暴露在惨白的灯光下。
空气冻结一瞬。
裴宸下意识想去拉好衣摆遮掩,手腕却被江盛月冰凉的手指死死攥住。
那只在实验室稳定操作精密仪器的手,此刻正清晰地传递着对方对于此刻的统治力。
他抬眼,撞进她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安全气囊弹开时的冲击……”他试图解释,声音干涩无力。
“你总是看不清生命的重量,你的也好,别人的也好。”江盛月的声音极轻,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淬了冰的硬,狠狠砸在他心上。
“情绪不稳定还疲劳驾驶,裴总现在连司机都请不起了吗?”裴宸眼中的光黯了下去,颓丧地垂下头,不再辩解。
他知道自己当时的状态驾车有危险,所以让裴祈年坐着司机张叔开的车回去,自己则带着想释放情绪的心情独自开车疾驰。
曾经他听到厌烦的关怀和担忧,此刻换成这么难听的话语再次扎入耳膜,他却只觉享受。
只要江盛月愿意和他正常地多说几句话便好,哪怕是带着刺都行。
那只被江盛月攥住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翻转,指尖轻轻蹭过她的皮肤,带着一丝依恋的试探。
这点微弱的触碰让江盛月心尖猛地一颤,手上力道几乎要松开。
就在这时,诊疗帘“哗啦”一声被掀开。
刚拔了液体的傅玥玥站在一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在二人中间逡巡。
她很快便明白了如今的情况,立刻上前一步,小脸埋在江盛月身上,带着哭腔喊:“妈妈!我怕!”
裴宸条件反射地想站起来,动作却牵动了腰伤,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上瞬间渗出冷汗,身体不受控地向前倾去。
江盛月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按住他颤抖的肩膀阻止他起身。
她那按在他肩上的手,几根指头无意识地向下滑落,极为短暂地勾缠了一下他领口的褶皱。
这是一个微小到连江盛月自己都未察觉的动作,却像电流般击中了裴宸。
这是她多年间的习惯性动作,一种刻入骨子的亲昵本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