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先生,早上好啊。”
桑敏书将冰美式放在傅璟闻身前的小几上,杯壁凝着的水珠滑落到桌面上,和不再冒热气的餐食一起在空调冷风里泛着凉意。
咖啡里加了双份浓缩,黑得像她此刻的瞳孔。
傅璟闻注意到她今天涂了铁锈色口红,和他们确定合作那天同个色号。
那天,她就是用这副妆容,微笑着许诺,为了稳坐桑氏的头把交椅,她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桑敏书仿佛看不到傅璟闻眼里翻涌的怒气,将手包随意丢在一旁,在傅璟闻面前施施然落座。
空调风掀起她的西装裙摆,露出一截白皙的大腿,上面绑着银色U盘,细链缠绕,像一条蛰伏的蛇。
“U盘内容你还没看呢,现在继续吗?”
她一双桃花眼笑意浅浅,仿佛对于昨晚这个房间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傅璟闻很少会生出对女人动手的冲动,但是,桑敏书踩到他的底线了。
她怎么敢把江盛月扯进这些荒唐的交易。
桑敏书递出U盘的手还悬在半空,傅璟闻已经风一般出手。
银色的U盘被打落在地,傅璟闻猛地掐住桑敏书的手腕将她按在桌面上,翡翠镯子撞出蛛网般的裂痕,冰凉的玉贴着他发烫的掌心。
“谁许你算计她的?”
桑敏书一直笑意温和的面具有了一丝裂缝。
明明昨天中药的人是傅璟闻,可是,他清醒的第一刻,却是在质问自己将江盛月牵扯了进来。
比起自己可能受到的暗算,江盛月因他受到伤害,才是最让他不能忍受的。
哪怕,造成这个伤害的是他本人,他都不能接受。
桑敏书刻意忽略手腕上好似被铁钳钳制的痛楚,微微侧首,用另一只还自由的手轻轻地点了下傅璟闻的侧腰。
她记得,那个地方应该有一块昨晚傅璟闻挣扎时撞出来的淤青。
力道不轻不重,恰好让傅璟闻想起昨夜自己是如何撞上茶几的。
“傅先生,你们之间的暧昧不清,对于我们的合作是一个大问题。”
她的发丝间飘散着苦橙花的气味,“我不想在我们的关键时刻,因为你的心绪动摇而生出变数。”
“这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傅璟闻进一步逼近桑敏书,浑身的怒气毫不保留地倾泻而出,是一头在用全部力量捍卫自己领地的雄狮。
桑敏书眸中泛起一丝嘲讽,“她会扰乱你的理智和判断,你以为我没发现吗?”
“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们之间会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线里,你心里没数吗?”
桑敏书的脸颊还残留着很浅的红晕,说话时的呼出的气息也比平时热不少。
傅璟闻这才发现她耳后贴着退烧贴,他喉结动了动,这女人绝对脑子有问题,发着烧还要来挑衅他。
“如果她不能全心全意相信你,那么,我们之后该怎么进行?”
桑敏书恨不得一头撞在傅璟闻那张淡漠无情的脸上。
她指节泛白,红唇微微发抖,画着精致眼线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像两汪易碎的琉璃盏。
傅璟闻好似根本看不到她的痛苦和无奈,只是贯彻着一个原则。
“我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碰她,就是不可以。”
桑敏书仰头,缓缓闭上了眼睛,感觉呼吸都更困难了。
“所以,我的这番好意,你是不打算接受了?”
虽然是问句,但是,桑敏书的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傅璟闻松开钳制着桑敏书手腕的手,缓缓坐回原位,看向她的眼神古井无波。
“你名下酒店的注资,我觉得我需要再考量一二。”
桑敏书看着已然泛青的手腕,头一次激动起来,“傅璟闻!这可是我们早就谈好的事!”
“你知道这会对我造成多大的损失吗!”
傅璟闻埋头吃着已经冷掉的饭菜,一口接一口,无比认真虔诚。
这是江盛月交代的事,他当然要好好完成。
“你作为我的合作伙伴,我已经给了你相当大的自由。”
“当你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那一刻,你就该知道会受到惩罚。”
傅璟闻放下碗筷,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定定地看向情绪激动的桑敏书。
“我是要借助你的势力,可是,我也可以随时换掉你。”
桑敏书睫毛垂落的阴影里,瞳孔剧烈收缩成针尖,这是她最不愿去提及的事。
她和傅璟闻虽然是合作关系,可是,合作的主导权始终掌握在傅璟闻的手中。
自己不过是他手中,现在最好用的一枚棋子。
她脱力般任由身体摔落在沙发上,只觉得周围天旋地转,本就因发烧而体力不支的身体,此刻连最后一点力气也无。
心中的钝痛更是将她的心差点撕裂成几片。
如果不是为了心中最终的目标,她怎么舍得实施这一切,将傅璟闻让出去。
她昨晚做完这一切,为了让自己维持情绪,猛灌好几杯威士忌,后半夜还发起了高热。
可是,傅璟闻三两句话就将她的挣扎和努力撕得粉碎。
“生病了还是好好找个医生看看吧。”
傅璟闻已经吃完了饭菜,拿起搭在一旁的西装外套,毫不犹豫地往房间外走去,一如昨晚桑敏书做得那样。
身后很安静,桑敏书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
走到白鸢公馆门口的傅璟闻想了想,还是叮嘱了助理一声:“给桑小姐的助理发个消息,让他过来接人。”
经过这次教训,桑敏书在一段时间内应该会好好听话。
用得趁手的棋子,可不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才行。
白鸢公馆,一七零一。
空调的冷风还在认真工作,桑敏书忍不住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她感受着逐渐升高的体温,突然笑出声。
真让人无奈,此刻侵蚀她躯壳的高热,和傅璟闻看穿她操盘手法的眼神温度一样让她痛苦。
视线越来越模糊,却想起傅璟闻在演讲台上拆解对赌协议模型的样子。
全场私募大佬的窃语声在这一瞬像被刀斩断,只剩演讲台一束冷光劈开黑暗。
冷风掀起他演讲稿的一角,熟悉的《资本论》语录刺痛眼睛,和她深有体悟的几段一模一样。
当时,她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看到那人眼里闪烁的光芒。
像极了她用第一桶金买下却始终驯服不了的烈马,是令人战栗的野性。
她从那时就在想,这么棒的狩猎目标,终于值得她射出子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