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就给她们这个机会。”谢长离眸中精光一闪,“我这谢阎王的名头,闲置久了,怕是有人忘了分量。是时候,让该紧张的人,更紧张些了。”
江泠月闻言顿时就笑了,看着谢长离道:“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此人不查出来,只怕你我都不能安生的过日子。”
赵宣这样的事情,未必没有下一次,只是下一次对他们出手的又不知道是谁了。
翌日,谢长离奉旨查案的风向,悄然转变。
他不再如之前几日那般,看似按部就班,进展迟缓,而是开始频频出入内廷各司局。他先是调阅了承平年间所有与南疆贡品相关的记录,尤其是药材香料一类,翻阅时神色冷峻,不时与随行的天策卫低声交代几句,引得旁观的宫人内侍噤若寒蝉。
随后,他又以核查旧年赏赐规制,排查隐患为由,命人将尚服局、司宝司等处近十年的赏赐出库记档全部封存,声称要逐一核对。这举动看似宽泛,却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曾经负责赏赐事宜的先废后旧部。
更让后宫暗流汹涌的是,谢长离向皇帝进言,称陛下龙体初愈,宜静养,为防宫人疏失或存不轨,建议暂时调整御前近侍的轮值安排,并加强各宫门户巡查。
皇帝准奏。一时间,明心殿及附近宫苑的侍卫增加了三成,且多是生面孔,想要与他们套近乎打交道可不容易。
这些举措,并未直接指向任何人,却像一张逐渐收紧的无形之网,让身处其中的人倍感压力。尤其是,谢长离在查问某些低位嫔妃宫中仆役时,会不经意地提到陈年旧物、香囊荷包、废后赏赐等旧事,问得细致又漫不经心,仿佛只是例行公事,却又让人忍不住琢磨背后的深意。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飞向后宫各处。
迟贵妃摔碎了一个茶盏。“他这是敲山震虎!做给本宫看呢!”她气得胸口起伏,“查赏赐,查旧档,调侍卫……谢长离,你好大的威风!”
大皇子匆匆进宫,母子二人密议。
“母妃,谢长离这是要做什么?废后已经是废人一个,我刚得了消息,据说谢长离准备向父皇进言,想要问讯废后。”大皇子经历这么多事情,性子沉稳不少,只是那眼神更荫翳了。
迟贵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讯废后?怕是故意散出来的假消息,此时妄动,才是授人以柄。他越是这般虚张声势,越说明他手里没拿到关键东西。传话下去,让我们的人都警醒些,最近什么都不要做,夹紧尾巴。尤其是……”她压低声音,“与当年那件事有过关联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痕迹,都必须抹干净,最近绝不可联系!”
大皇子看着迟贵妃,“这次的事情,真的是母妃做的?”
迟贵妃看着儿子,“若真是我做的,倒不必这么心急了。下手的人,必然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想要把我拉下水。”
“不是母妃,那么就是德妃与贤妃中的一个了。”大皇子眼眸微微一眯冷声说道。
迟贵妃却没应下这话,“后宫的嫔妃这么多,你怎知就是她们俩中一个?”
“只有她们有儿子,不是吗?”
迟贵妃却没说话,良久才说了一句,“没有儿子的就没有嫌疑?当年,这后宫里多少怀孕的嫔妃却没能平安生下孩子呢。”
大皇子一怔。
相比永和宫的怒气与紧张,贤妃所在的景阳宫和德妃所在的永寿宫,表面看起来平静得多。
佛堂内,贤妃跪在蒲团上,手中佛珠捻动得平稳如常。贴身嬷嬷低声禀报了外头的动静。
贤妃闭着眼,只淡淡“嗯”了一声:“谢指挥使奉命办差,严谨些也是应当。我们宫里素来清静,有什么好担心的?约束好宫人,谨言慎行便是。”
而此时德妃正拿着小银剪,悠闲地修剪一盆菊花,听了宫女的话,她笑了笑:“谢大人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旺些也好,宫里有些沉疴旧弊,是该清清。”
她放下剪刀,拿起帕子擦了擦手,“去,把咱们小库房里,这些年宫里赏下来的药材香料单子再理一遍,若有年份久远、不甚清楚的,单独列出来。万一谢大人查问起来,咱们也好对答,显得咱们心正。”
……
定国公府内,江泠月也没闲着,她借着清点库房的名义,不仅将历年宫赏梳理了一遍,还不动声色地将府中下人,尤其是各房有头脸的管事、嬷嬷、以及可能与庄子上有往来的人,重新摸排了一次。
她发现,焦氏被送去庄子前,其身边一个二等丫鬟因病被放了出去,而接替她去庄子伺候的,是一个原本在府里花房做粗活、沉默寡言的三等婆子。
这婆子在焦氏病逝后,并未回府,而是感念旧主,自请留在庄子附近的庵堂祈福。
江泠月立刻派人暗中盯住了那个庵堂,以及那个被放出去的丫鬟的老家。
与此同时,谢长离那边也收到了燕知秋的密报,经过对浣衣局老嬷嬷的反复询问和暗中指认,她终于模糊记起,当年那个深夜探望林司饰的斗篷身影,走路姿势有些特别,微微向一边倾斜,像是……腿脚有些旧疾。
而在宫中,有腿疾的嬷嬷并不少见。这些年纪大的嬷嬷,在宫里常年做活,吃尽了苦头,身体上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瑕疵。
如此一来,就要暗中排查,又要花费些时间。
谢长离这次回来又是深夜,江泠月哄睡了阿满,坐在灯下翻看账册等着他,听到脚步声起身迎出去。
果然,谢长离披星戴月回来了。
抬眼看着从内室走出来的江泠月,他眼神住进温和下来,“怎么还没睡,又在等我?”
江泠月浅浅一笑,“今日瞧着你脸色不错,有进展了?”
谢长离望着江泠月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跟着也笑了起来,然后点点头,“有进展,这次寻到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