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什么突破口?”江泠月眼睛一亮,接过谢长离解下的披风递给一旁等候的孟春,示意她下去准备热水和夜宵。
谢长离拉着江泠月的手到榻边坐下,眼中带着几分冷锐的兴味:“你上次提醒的没错,人一紧张,就容易出错。我们这几日的敲山震虎,有人坐不住了。”
“是谁?”江泠月问。
谢长离压低声音,“景阳宫那边,贤妃身边最得用的那个老嬷嬷,这几日悄悄去了两趟浣衣局附近。虽然借口是去取浆洗的经幡,但去的时辰和停留的地方,都透着古怪。燕知秋的人盯着,发现她似乎在打听当年与林司饰同屋罪奴的下落,还试图接触一个看守废宫的老宦官。”
江泠月微微蹙眉:“贤妃?难道林思饰的死跟她有关系?”
“现在还不能确定。”谢长离继续道,“太医署那边传来消息,德妃宫中近日以四皇子需用‘宁心草’配药安神为由,向太医署要了不少药材。”
“宁心草……”江泠月沉吟,“这味药,与醉梦藤可有关系?”
“季大夫说过,宁心草本身是安神良药,但若与醉梦藤的根茎部分以特殊手法炮制混合,能极大增强醉梦藤的致幻效力,且更难被察觉。”谢长离眼神更冷,“德妃精通药理,她不会不知道这一点。如此急切地寻找特定年份的宁心草,恐怕不是为了给四皇子安神,而是……为了确认,或者掩盖什么。”
“看来,她们二人,至少都知道醉梦藤的用处。”江泠月分析道,“但是凭此也不能确定二人是不是幕后之人。”
“不错。”谢长离点头,“而且,我派去皇陵的人,也有了新发现。那个去年冬天探望过冯内侍的京城亲戚,经过多方暗查,最终有人隐约记得,那人的口音带着点南边官话的腔调,且衣着虽体面,袖口却有不易察觉的药材清苦气味。”
“南边口音,药材气味……”江泠月心念电转,“德妃因四皇子之故自习医术,族中子弟多在太医署或与药材打交道,有南边口音或沾染药气,并不奇怪。贤妃娘家是北方清流,这点上倒不太符合。”
线索的天平,似乎在向着贤妃倾斜。
但谢长离并未下定论:“这些依旧只是旁证,贤妃与德妃都是谨慎之人,即便做了,也不会轻易留下直接证据。那个有腿疾的嬷嬷,还有待进一步排查,找到此人,事情就会有很大进展了。”
“你说得对,不过宫里就那么多人,这么一个有腿疾的嬷嬷,这么难找吗?”江泠月问。
“找有腿疾的不难,难的是从这些人中找出正确的那个。”谢长离见江泠月愁眉不展,笑着说道:“我明日会向陛下禀报,称在旧档中发现些许疑点,可能与当年经手赏赐的旧人有关,请求允许询问几位仍在宫中或皇陵的、可能与废后旧事有牵扯的低调老宫人。这份名单里,自然会有那位腿疾嬷嬷和皇陵的冯内侍。”
江泠月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你这是要公开将目标指向这些旧人,逼得幕后之人要么再次灭口,要么采取行动干扰?灭口风险太大,容易暴露,干扰的话,就会留下更多痕迹。”
“对。”谢长离点头,“同时,我会让人在太医署那边放出风声,就说在清查旧年贡品药材时,发现某味特殊药材的库存记录有些对不上,正在追查流向。看看德妃那边,是会继续加紧索取,还是突然偃旗息鼓。”
“双管齐下。”江泠月赞道,随即又想起一事,“对了,府里这边,我也查到些东西。那个留在庵堂的婆子,前两日悄悄见了个陌生面孔,给了她一包银子。盯梢的人跟了一段,那人七拐八绕,最后进了……西城甜水巷的一处宅子。那宅子的主人暂时还没查清,但邻居说,偶尔会有宫里的嬷嬷模样的人出入。”
“宫里的人?”谢长离眼睛微眯,“可有更具体的样貌特征?”
“往来皆穿着氅衣,兜帽罩头,看不到容颜,不过,她行走速度不快。”江泠月缓缓道。
谢长离眼神骤然锐利:“腿疾!”
“是。”江泠月点头,“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但是实在是太巧了,我在想,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人故意误导,宫里的嬷嬷能随意出入宫廷吗?”
她做皇后时自是不能的,但是现在可不可以,倒是不太清楚。
“废后被幽禁之后,宫权就落到了迟贵妃手里,迟贵妃整日为了大皇子的事情奔走,自然顾此失彼,如今后宫管束没那么严了。”
“那就是有空子可钻……”江泠月也感到事情的复杂性远超预期:“难道真的是同一个人?如果是的话,最好人赃并获才好。”
“越是复杂,越要打草惊蛇。只有让所有人都动起来,让水更浑,我们才能看清,到底有几条蛇,哪条蛇最先忍不住咬人。”谢长离长舒一口气道。
江泠月觉得谢长离说的很有道理,正要说话,夜宵送来了,她立刻闭上了嘴,起身对着孟春说道:“端进来放在炕几上吧。”
“是。”孟春提着食盒进来,将饭菜摆在炕几上,又弯腰退了下去。
“先吃饭。”江泠月将酸辣鸡煎汤放到谢长离跟前,“特意让厨房给你做的,这个天气喝一碗舒服得很。你再尝尝这个水晶鹅,鹅肉处理干净后用调料腌制,先煮熟,待汤汁冷却凝固,形成冻子包住鹅肉,口感鲜美清凉爽口,我很喜欢吃,你尝尝合不合口味?”
谢长离凝视着江泠月,连日的奔波在她这一声声的言语中慢慢的消散,以前他也常办案,有时数月不得清闲。
可那时,没有个江泠月会准备一桌饭菜等着他。
“很好吃。”谢长离吃了一块水晶鹅笑道。
“那时自然,我是知道你的口味的,我一入口,便知道肯定和你的口味……”
江泠月话还未说话,就被谢长离长臂一拽倒在他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