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伦的语气,就好像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沈双听着他讲话,内心处最柔软的地方在被反复践踏。
“爹,您别说了,我们回家,回家再说好吗?”
沈双的声音微微颤抖,他竭力不让沈伯伦听出自己在哭,但眼盲之人的听觉会十分敏感,即便是最细小的声音也能被捕捉到,沈双想瞒,但他根本瞒不住。
从沈伯伦的口中传出了一声叹息,似乎是在感叹自己没办法继续守护想守护的一切了,不过片刻之后,他紧皱的眉头却又舒展开来,他还有个儿子,一个令他无比骄傲的儿子,自己所要守护的一切,都可以毫无顾虑地交给沈双不是吗?
交给他,一切都可以交给他。
“双儿,你好好听爹说,虽然你是我捡回来的,但一直以来,我都明白,你我之间的父子情并非虚无,我们是真正的父子,这种关系无关血缘……爹终其一生都在守护黄河,如今终于可以将他,交给你了。”
清风拂过,吹起了沈伯伦的半头白发,他与黄河一同构成了一副绝美的画卷。
沈伯伦颤抖地掏出了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旱烟,摸索着点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后,满足地吐出了烟圈,他的脸上毅然是一副满足的表情,就这样,黄河,微风,与沈伯伦,三者成为了永恒。
沈双呆呆地坐在原地,他不忍心打扰眼前的这副美景。
但沈伯伦只吸了一口的旱烟一直在半空中,里面的烟草已经烧焦,但前者却都一动不动。
“爹?”
没有回应。
“爹,你怎么了?”
没有回应。
“爹!!!”
沈双瞪大眼睛,眼泪夺眶而出,如同奔涌的黄河一般波澜壮阔,他的大脑变得空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还没跟沈伯伦讲述自己这几日的艰辛,还未能倾诉这些天的委屈,还未能告诉他丁玲以后会是他的儿媳……
还有很多,很多话,都没说,都没来得及说!
轰隆隆,天空响起了巨大的轰鸣声,打雷了,不,现在明明是晴天,太阳悬挂在头顶上,万里无云,怎么会打雷。
轰隆隆……
又是雷声,自己幻听了吗,不,并没有,眼前的世界突然乌云密布,还出现了好多人,但眼前明明是大晴天,沈伯伦还坐在黄河边一动不动,他死了,不……不可能……他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下雨了,电闪雷鸣,还有好多人,好多捞尸人。
沈家的,慕家的,唐家的,丁家,程家,孙家,欧阳家……
不,自己这是怎么了,哪个是现实,现实世界是晴天,那大雨倾盆的世界呢,明明雨水倾泻而下,自己能感受到的却是太阳的灼烧感。
“没有她,第三次水煞潮我们根本没办法阻止,而你却杀了她,为什么?”
第三次水煞潮……原来这是自己五百年前的记忆……头好痛啊,为什么会突然想起这些,是巨大的悲伤,让他强行唤醒前世的技艺了吗,头好痛啊,不要了,前世的记忆我不要了,全都不要了……
记忆中,沈双一手掀起一个人的领子,另一只手握成拳头,结实地打在了对方脸上。
后者的木牌从脖颈处掉出,上面的“唐阔海”十分显眼。
没错,对方是唐阔海,在第三次水煞潮的时候,每个捞尸家族的老祖都会重新转世,眼前的青年人也正是他转世之后的模样。
第三次水煞潮,这场战役持续了十五日之久,这些野生的水煞经过了五百年的进化,渐渐的有了一丁点智力,它们在一波调虎离山之后绕到了捞尸家族的后方。
好在一个善良的怨魄子及时出现,将一切都告诉了河神。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可以说这善良怨魄子的出现,拯救了所有捞尸人的性命,然而在水煞潮过去之后,唐阔海居然,将怨魄子给除掉了。
唐家除灵捞尸人,他们的手法会直接让怨魄子魂飞魄散,无法转世,在沈双的眼里,唐阔海这无疑就是恩将仇报,也就是因为沈双的这一拳,才导致如今的唐阔海对沈家的仇视。
不过好在丁家在场,用缚灵帕救下了这怨魄子的一魄。
“感谢你为我出头,下一世,我将与你厮守一生,来报这份恩情。”
这是那个怨魄子在逃往地府的时候,在沈双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
原来自己跟丁玲……在五百年前就已经约定好要厮守一生了,原来他们本就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