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白将车停在距离旧址尚有数百米的一条断头路尽头，熄了火，推门下车。
夜风穿过废弃的围墙豁口，发出呜呜的声响。
远处，星光小学那栋三层主楼的轮廓在稀薄的月光下伫立。
陈春的声音从微型耳机里传来，清晰而冷静。
“外围侦查完毕，未发现明显的电子监控或物理岗哨，旧址内部热源信号微弱，仅有零星几个，可能是流浪动物。”
“晨星教育的注册地址在市中心写字楼，但实际运营几乎查不到，资金流水很小，与其宣传规模严重不符。”
“收到，保持远程监控，我进去看看。”
苏白低声道，从后备箱取出一个轻便的战术背包。
他悄无声息地穿过齐腰深的荒草，接近学校的锈蚀铁艺大门。
门上的锁早已被破坏，他轻易地推开一条缝隙，侧身滑入。
校园内更是破败，苏白戴上夜视仪，世界瞬间被蒙上一层幽绿的滤镜。
他放轻脚步，沿着墙根移动，热成像探测器在身前缓缓扫动。
探测器捕捉到的热源信号确实很弱，分散，且移动缓慢，符合流浪猫狗的特征。
但他没有放松警惕，赵斌截获的加密通讯，老猫的人从鑫旺金融找到的指向这里的地形图和不明电子元件，都暗示着此地绝不简单。
他选择从侧面一扇破损的窗户进入教学楼内部。
走廊里堆放着废弃的课桌椅，苏白沿着走廊缓缓推进，热成像和夜视仪交替使用，不放过任何角落。
一楼，除了废弃的教室和办公室，并无异常。二楼同样如此。
当他踏上通往三楼的楼梯时，脚下腐朽的木制楼梯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死寂的楼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立刻停步，屏息倾听，除了风声，别无他响。
三楼是曾经的教师办公室和资料室。
走廊尽头有一扇相对较新的铁门，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苏白走近，仔细观察，门框边缘没有灰尘，显然近期有人进出过。
他取出工具，开始撬锁，这种老式电子锁在断电后，机械结构反而更容易对付。
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门锁弹开。
他轻轻推开门，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原本可能是资料室，但此刻，里面的景象让苏白目光一凝。
房间中央，摆放着几张长条桌，上面覆盖着防尘布，但布下明显是电子设备的轮廓。
墙角堆放着几个纸箱，箱子上印着模糊的英文标识，正是老猫的人从鑫旺金融带走的同种型号的电子元件。
他掀开一张桌子上的防尘布，下面是一套看起来相当精密的信号接收和放大设备，虽然已经断电，但接口和指示灯显示其并非普通民用级别。
旁边散落着一些接线图和手写的调试笔记，上面有一些频率参数和坐标代码。
苏白快速用微型相机记录下这一切，他走到那些纸箱旁，打开其中一个，里面是密密麻麻封装好的黑色芯片模块，用途不明。
这里是一个临时的，非法的信号中转站？或者……监听站？
那些电子元件和芯片，是用来组装什么设备的？晨星教育和鑫旺金融，一个看似搞教育，一个放高利贷，它们合力在这个废弃小学设立这样一个站点，目的何在？
他走到房间唯一的窗户前，窗户被木板钉死。
从木板的缝隙向外望去，视野开阔，恰好能覆盖学校前方一片不小的区域，包括远处几条主干道的交汇处。
一个用于监视的绝佳位置。
苏白的大脑飞速运转，将这些线索与罗森伯爵的金融网络联系起来。
罗森需要地下钻探获取某种东西，也需要在地面上进行金融盘剥积累资金，那么，这个隐藏在废弃小学的监听站，是否是他信息网络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耳机里传来赵斌急促的警告。
“苏哥！检测到异常！有加密信号源正在快速接近你的位置！不是官方频道，信号特征……。”
“和我们在港口节点服务器捕捉到的残留信号有部分重合！预计一分钟后抵达！”
苏白瞳孔一缩，对方有反应了。
是因为他触动了这里的设备，还是他们原本就计划今晚在此有所动作？
他立刻环顾四周，寻找隐蔽点或撤离路线，这个房间只有一扇门，窗户被封死。
“陈春，外围情况？”
“发现两辆黑色厢式货车，无牌，正从东南方向快速接近学校正门！车速很快！”
陈春的声音带着紧张。
来不及从原路撤离了，苏白目光锁定房间天花板一角，那里有一个通往天花板上方夹层的检修口。
他毫不犹豫，助跑蹬踏墙壁，双手抓住检修口边缘，用力向上一推。
他双臂发力，整个人钻了进去，随即轻轻将检修口盖板合拢。
几乎在他身影消失的下一秒，楼下传来了铁门被粗暴撞开的巨响，以及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柱。
“检查设备！看看有没有被动过！”
“妈的，这鬼地方怎么会有人来？”
“少废话，快点！老板等着数据呢！”
声音透过薄薄的天花板板传来，清晰可闻。
苏白趴在布满灰尘和蛛网的夹层里，屏住呼吸，通过板缝向下观察。
进来的是四个男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工装，动作干练，两人持枪警戒门口和走廊，另外两人迅速检查着房间内的设备和纸箱。
“设备没问题，数据采集器还在运行。”
“元件少了一箱！被人动过了！”
“什么？！搜！他肯定还没跑远！”
手电光柱在房间内胡乱扫射，有人开始检查窗户，有人走向通往天台的楼梯。
苏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夹层空间狭小，无处可躲，一旦他们检查天花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学校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房间内的几人动作瞬间僵住。
“警察？怎么会有警察？”
“别管了！带上核心数据和设备，撤！”
几人动作飞快地拆下设备上的几个核心模块，装入随身携带的金属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大件设备和剩余元件，迅速冲出房间，脚步声沿着楼梯快速远去。
警笛声在学校门口停下，隐约传来扩音器的喊话声。
苏白依旧趴在夹层里，一动不动，直到赵斌的声音再次传来。
“苏哥，人走了，警察是陈春姐调的，借口是附近居民举报可疑人员聚集，他们撤得很匆忙。”
苏白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轻轻推开检修口，落回房间。
他走到窗边，透过木板缝隙，看到那两辆无牌厢式货车正亮着尾灯，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警察的车灯在校门口闪烁，但没有深入。
危机暂时解除，他看了一眼被匆忙遗弃的设备和大半箱电子元件，眼神冰冷。
对方反应如此迅速，放弃得又如此果断，说明这个站点并非核心，但暴露的风险他们不愿承担。
更重要的是，他们带走了核心数据。
“赵斌，尝试追踪那两辆货车的去向，陈春，通知官方的人来接管这里，这些设备和元件是重要物证。”
苏白快速吩咐道，同时自己也迅速行动起来，在房间内进行更细致的搜查，不放过任何可能遗留的纸片或存储设备。
他在一个垃圾桶的底部，找到了一张被揉皱的便签纸，上面用铅笔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东区码头，7号仓库，明晚23:00。”
下面还有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简化版的凤凰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