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凡是成功考中进士之人,皆可享受长达三个月之久的悠长假期。
这一传统旨在给予这些金榜题名者足够的时间,得以身着华丽锦衣荣归故里,从而光耀门楣、显亲扬名。
然而,世间之事纷繁复杂,人心各异。
在众多进士当中,亦不乏精于权谋算计之辈。
这类人往往舍弃返乡之路,而是选择滞留京城,四处奔走经营,妄图谋取更高的官职和权力。
当然,除此之外,也有人内心并不愿回归故乡,但又顾虑留下遭人诟病的话柄。
譬如陆蘩便是如此,在这段宝贵的假期里,她毅然决然地决定接受外放任命,前往异地为官。
如今,那象征着陆蘩即将走马上任的外放任职文书已然到手,也就意味着她踏上仕途新征程的时刻已近在眼前。
一日,陆蘩手持文书,轻声向家中众人言道:
“此文书之上写明,需我于五月十五日到任履职。”
听闻此言,众人纷纷开始估量起时间来。
细细一算,今日已是四月二十二日,掐指算来,距规定的上任日期仅剩区区二十余天而已。
面对如此紧迫的时限,家人们原先期望挽留陆蘩在家中多逗留些时日的念头,此刻也不得不无奈打消。
尽管心中充满了对陆蘩的万般不舍,但事已至此,他们也深知无法阻拦其前行的脚步,唯有忍痛放行,目送她奔赴前程。
秋娘微笑着说道:
“我明天准备去找找大仙,好好问问这两天里哪天是大吉之日,到时候你就在那一天动身启程出发吧!”
陆蘩连忙回应道:
“娘,不必如此麻烦啦,我已经想好了,二十五号那天启程。
明天我想去拜见一下夫子。”
原来此次外放任职,孙大儒可是出了不少力呀。
于情于理,陆蘩都觉得自己不能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掉,所以无论如何也要亲自上门拜访他一回才行。
然而,秋娘并不知晓这里面还有孙大儒的“功劳”,只当是自家女儿凭借自身努力才谋得了这次外放的机会。
不过即便如此,对于陆蘩想要前去拜访孙大儒一事,秋娘也是毫无异议的。
毕竟一直以来,孙大儒对她们家闺女多有照拂和帮助,如果没有他,自家闺女又怎会有今天这般成就?
秋娘微微颔首,缓声道:
“我待会儿就让人着手准备贽礼。”
陆蘩抬眸看了一眼窗外渐暗的天色,轻声说道:
“这天色已晚,明儿再准备也无妨啊,若是家中暂时没有合适的贽礼,我大不了明日一早去城中那颇负盛名的点心铺子,给夫子带上一份精致可口的糕点也行得通。”
要知道,陆蘩自考中状元以来,已然携着丰厚的贽礼前去拜谒过孙大儒一回。
故而此次再度登门拜访,即便无需如前次那般隆重盛大,想来也是说得过去的。
更何况,待她下一次回京述职之时,再郑重其事地前往孙大儒府上造访,方才更显诚意与敬重。
然而,对于陆蘩这一想法,秋娘却并不认同。只见她轻皱眉头,目光坚定地看向陆蘩,开口说道:
“你虽已去见过孙大儒,但此一时彼一时,上次是上次,这次是这次,两次的心意岂能混为一谈?”
陆蘩听闻母亲此言,心知母亲所言不无道理,于是乖巧地点头应道:
“行吧,一切全凭娘亲做主,我都听您的便是。”
明日一早,众人皆有要事待办。秋娘环视一圈,见已无其他事务需交代,便微笑着对陆蘩、江小风和江笑笑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三个先去歇息吧。”
说罢,她转身领着一众仆人前往家中库房以及存放药酒的后院仓库,精心地为孙大儒挑选贽礼。
次日清晨,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庭院里,一家老小围坐在桌旁享用早饭。
饭后,秋娘与陆蘩一同站在家门口,目光温柔地送别江小风和江笑笑登上马车,前往明家私塾求学。
紧接着,秋娘有条不紊地指挥仆人们将昨夜备好的贽礼搬上车。
待到将近辰时,一切收拾妥当,陆蘩向秋娘告别后,踏上了拜访孙大儒的路途。
而秋娘,则静静地立在门前,直至那身影消失在街角尽头。
孙大儒心中早已知晓陆蘩获得任职文书一事,亦清楚今日她必定会亲自登门造访。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这位爱徒竟又一次携带丰厚的贽礼前来。
当他接过贽礼单并展开阅览时,脸上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讶之色。
只见那礼单之上罗列着琳琅满目的珍贵物品,皆是经过精挑细选而来。
孙大儒轻轻地将礼单放置于身旁的茶几上,抬起头凝视着陆蘩,眼中神色颇为复杂,缓缓开口道:
“你这孩子,每次来访总是携带着诸多礼品,着实令为师有些为难!
收下吧,恐有不妥;
拒绝吧,又辜负了你一番心意。
你呀,日后切莫再这般破费了。”
陆蘩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俏皮的笑容,反问道:
“夫子,难道是学生家中所酿的药酒不合您口味吗?”
孙大儒微笑着说道:
“这药酒味道甚是不错,确实好喝。
我也不好白喝你们家的呀,该付的钱还是得付的,可不能让你家做亏本生意!”
说完,孙大儒轻轻抿了一口茶。
陆蘩连忙摆了摆手,回答道:
“夫子言重了,这点药酒怎会让我们家亏本呢。
而且……”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对孙大儒说道:
“学生能有今日之学识和成就,可都是得益于夫子您的悉心教导呀。
从您这儿,学生得到了太多太多的好处,区区药酒,实在不足以报答夫子的恩情呐!”
孙大儒听后,忍不住捋着胡须笑了起来,摇头叹道:
“哈哈,你这张嘴啊,真是能说会道,老夫都快被你说得无言以对!
不过嘛,你今天特意来寻老夫,想必不只是来跟我说这些的吧?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想问老夫呀?”
陆蘩点了点头,神色略显凝重地说道:
“夫子,前些日子佑安公主曾找过学生,之后没多久,学生的任职文书便下达了。”
孙大儒微微皱起眉头,一脸严肃地问道:
“如此说来,你认为是佑安公主让你外放为官的吗?”
陆蘩沉思片刻,然后答道:
“嗯,的确有这种可能。
当时公主找我时,并未提出具体的要求,但学生自觉未曾应允过她任何事。”
孙大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晓此事,他深知陆蘩此人颇有野心,自然明白像他这样的学生,定然不会轻易选择去依附于任何人。
想到此处,孙大儒宽慰道:
“既然事已至此,那你也就无需再多想了。
只管安心外放,好好历练一番便是。相信以你的才能,定能有所作为。”
陆蘩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整个人都变得轻松起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说道:
“夫子啊,学生我已经决定好了,就在这个月的二十五号正式启程出发。
这一分别之后,真不知道我们何时才能再次相见。
夫子您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孙大儒微笑着微微点头,表示赞同,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你独自一人在外闯荡,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儿,说话做事更得谨慎些才行!”
陆蘩连忙应声回答:
“学生记住了,请夫子放心!”
接着,她又兴致勃勃地和孙大儒谈论起京城中的局势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就到了用午饭的时辰。
陆蘩一直陪在孙大儒身边,共享了这顿温馨的午餐。
饭后,陆蘩正准备起身告辞时,柳阿毅却突然造访。
陆蘩心想,自己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跟柳阿毅交代清楚,于是便暂时打消了告别的念头。
等柳阿毅向孙大儒辞别后,陆蘩便与他一同离开了孙大儒的府邸。
一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有说有笑。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了一家热闹非凡的茶楼前,彼此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地走了进去。
进入茶楼后,两人选了一个靠窗的雅座坐下。
柳阿毅率先端起面前精致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微笑着对陆蘩说道:
“恭喜陆姑娘此番得以入朝为官,我先以这杯茶代酒,敬陆姑娘一杯!”
陆蘩见状,赶忙也举起手中的茶盏,回应道:
“多谢柳公子美意,愿我们今后一切顺遂!”
说完,两人同时将杯中香茗一饮而尽。
放下茶杯后,他们开始切入正题,而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到了永安侯府——因为那里有着他们共同的敌人。
陆蘩轻启朱唇,缓声道:
“柳公子这漫漫人生路,可并非只有那满腔的仇恨!
世间诸多美好之事,皆值得我们倾心关注、用心去为之努力呢。
就像如今,夫子已然年迈,历经岁月沧桑,也是时候该享享清福,安度晚年了。
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她与柳阿毅虽同为复仇同盟,然而于她而言,这世界绝非仅仅充斥着血仇深恨,尚有许多需要她悉心守护之物。
只是,她并不知晓柳阿毅心中的那个世界究竟是何模样,但内心深处却由衷地期望那位德高望重的孙大儒能够安然无恙地度过幸福的晚年时光。
柳阿毅微微颔首,应道:
“嗯,这点我自是明白。
那么,不知你计划何时启程离去呢?”
陆蘩脸上漾起一抹浅笑,柔声答道:
“本月二十五日便走。
说来真是不巧,错过你的大喜之日,怕是无法参加恭贺新禧了。
但好歹咱也算朋友一场,这份贺礼定然是少不了的。”
柳阿毅神情郑重地道:
“一路之上多加小心。
至于那永安侯府之事,你尽可放心,我自会妥善处置。
那些家伙,根本不配让我倾尽此生所有,毕竟,我亦有心之所系之人。”
听到柳阿毅说出这一番言辞后,陆蘩心中自然是如同明镜一般清晰透亮。
她深知,像柳阿毅这样的人,必然也有其竭尽全力想要去守护的对象存在。
因此,他绝对不可能轻率地将自己宝贵的生命放置于危险的境地当中,更不会贸然地去涉足那些充满危机和不确定性的险境。
随后,陆蘩便开始与柳阿毅谈论起有关永安侯府的种种事宜来。
两人相谈甚欢,时间不知不觉间悄然流逝着。
等到他们结束了这场交谈之后,陆蘩便起身准备同柳阿毅一起离开这家茶楼。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就在他们刚刚走到茶楼门口的时候,却突然迎面碰上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只见那姑娘眼神直直地盯着柳阿毅,口中更是毫不掩饰地质问道:
“阿毅,这位女子究竟是谁啊?”
还没等柳阿毅来得及开口回答,一旁的陆蘩已然抢先一步插话说道:
“董姑娘您好呀,在下姓陆,单名一个蘩字,表字温婉。”
董姑娘听闻此言,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她上下仔细地打量着陆蘩,然后又带着几分诧异问道:
“原来你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女状元吗?!”
陆蘩微微一笑,自信地点了点头应声道:
“正是本人,如假包换哟!”
这时,董姑娘似乎愈发感到好奇起来,她紧接着追问道:
“可是……你又是如何知晓我姓董的呢?”
陆蘩轻轻抿唇,微笑着向董姑娘解释道:
“实不相瞒,柳公子的外祖父曾是我的授业恩师,因此对于柳公子的一些事情,我多多少少还是有所知晓的。
平日里,除了他身边那些极为亲近之人外,恐怕也没有人像姑娘您这般亲昵地称呼他呢。”
董姑娘听后,落落大方地点点头,说道:
“原来如此。
陆姑娘,说起来我和柳公子即将成婚,还望陆姑娘到时候能来喝杯喜酒。”
陆蘩面露难色,略带歉意地回答道:
“董姑娘,真是不好意思。
不瞒你说,我很快便要前往外地赴任,怕是无法参加您与柳公子的婚宴了。
不过,在此我先恭喜二位新婚大喜,愿您们能够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将来儿孙满堂、幸福美满。”
董姑娘闻言,脸上洋溢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邀请道:
“陆姑娘,既然您无法参加我们的婚礼,那不如现在让我做东,请您吃顿饭如何?
就当是感谢您对我们的祝福。”
陆蘩微微摇头婉拒道:
“多谢董姑娘的好意,只是今日确实不巧,我还有些重要之事亟待处理,实在抽不开身。
咱们改日再约可好?”
“成,那就一言为定,下次见面时,陆姑娘可不许再推脱。”董姑娘笑意盈盈地说道。
陆蘩颔首示意,表示应允。
随后,两人相互道别,陆蘩转身离开了茶楼。
而柳阿毅则与董姑娘一同漫步街头,享受这温馨甜蜜的时光。
陆蘩一回到家,便马不停蹄地吩咐下人赶紧准备一些在乡下能够派得上用场的物品和东西。
她忙碌着安排各项事宜,准备明天要去一趟花家村。
想到这里,一个身影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便是花小妞。
她对红枣吩咐道:
“快去后院把花小妞给我找来。”
不多时,只见花小妞一路小跑来到了花厅。
陆蘩看着眼前这个略显拘谨的小姑娘,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
“小妞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过不了多久就得前去赴任了。
这一路上可能会遇到不少事情。
不知你愿不愿意随我一同前往?”
花小妞今年仍旧没有和前来送年礼的花村长一同返回家乡共度新年,但她对远方的亲人充满了思念之情。
只是每当回想起家乡那种平淡无奇、一眼便能望穿自己未来人生尽头的生活时,她的内心便会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强烈的抵触情绪。
对于花小妞来说,选择跟随陆蘩离开此地无疑是一个难得的契机,这意味着她将有机会窥探到外面那个广阔而又神秘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怀着满心的期待与憧憬,花小妞鼓起勇气向陆蘩说道:
“姑娘,我真心希望能够与您一同离去,但在此之前,不知可否允许我先回一趟家中?”
陆蘩微笑着回应道:
“我明日恰好要前往你们所在的村庄办事,原本也计划带你一同回去。
倘若你最终不同意随我远行,那么就暂且留在家中陪伴我的母亲,跟她学习如何酿制药酒。”
听到这番话,花小妞深切感受到陆蘩的确是在真心实意地为自己谋划前程。
她不禁喜笑颜开,连忙道谢道:
“多谢姑娘的美意!
既然如此,那我现在立刻就返回住处收拾行装。”
说罢,她转身急匆匆地奔往自己的房间收拾行李。
次日清晨,阳光洒落在大地上,给春意增添了一丝温暖。
陆蘩带着花小妞以及十来名负责押送货物的下人,浩浩荡荡地踏上了前往花家村的路途。
一路上,众人谈笑风生,好不热闹。
花小妞的心情既兴奋又紧张,她时不时地眺望着前方,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快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