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杨杰曾言及蚕丝村因盛产蚕丝而声名远扬。
当陆蘩踏入这个村庄之后,眼前所见让她不禁为之惊叹那成片成片的桑树犹如绿色的海洋一般,漫山遍野皆是,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
村中仅有十来户人家,但房屋布局却显得错落有致。
相较于之前所见到的罪人村那些简陋的茅草屋,此处大多是用黄泥砌成的屋子,看上去要坚固许多。
而且这里的百姓们穿着打扮也要比其他村落的村民更为体面一些。
看着这一切,陆蘩的脑海中不仅浮现出了村民们依靠蚕丝获取丰厚收入的情景,同时也联想到了那挂满枝头、熟透了的桑葚。
这些桑葚既可制成美味可口的果脯,又能酿成香醇醉人的桑葚酒,想必也是村民们的一项收入来源。
然而令陆蘩感到困惑不解的是既然拥有如此众多的收入渠道,百姓们为何仍然无法彻底摆脱贫困,过上富足安稳的日子。
带着满心的疑问,陆蘩和憨丫头每遇到一个村民,都会想方设法地向其打听情况。
不过,村民们对于外来之人显然充满了戒备之心,自然不可能轻易地透露真实信息。
于是,陆蘩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巧妙的说辞。
她以想要购买蚕丝给自己家中的姐妹们制作绒花,好送给即将过寿的祖母为由,主动与村民们展开了亲切的交谈。
陆蘩毫无半点架子可言,仿佛生来便是这村子里的一份子。
只见他悠然自得地与村里的妇人们一同坐在那棵枝蘩叶茂的大树下,有说有笑地唠着家常。
众人谈论最多的,莫过于陆蘩“送”牲畜和种子这件事。
其中有些人对其赞不绝口,直夸这是件天大的好事。
比如村东头的王大嫂家,就满心欢喜地领回了六只活蹦乱跳的小鸡仔,准备好生饲养;
还有李婶儿一家,兴高采烈地捧走了一袋子豆角种子,打算在自家田地里播种下去。
要知道,这豆角可是个好东西啊!不仅能在成熟时新鲜食用,还可以趁着阳光明媚的日子把它们晒干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更妙的是,如果家里人口味偏酸,还能将这些豆角腌制成美味可口的豆角酸呢,哪怕到了寒冷的冬天,也依然能够品尝到这份独特的滋味。
然而,人群中也不乏一些心存疑虑之人。
有人小声嘀咕道:
“这陆蘩如此大方地送出牲畜和种子,难不成是想让咱们替她干活?等到收成的时候,所有成果是不是都会被她尽数收归囊中?”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可立马就有人站出来反驳道:
“若真是存了这样的心眼儿,她大可直接把那些牲畜和庄稼统统放到自己的庄子上去养嘛,何必如此费心费力地挨家挨户分发下来?
而且啊,人家早就说得明明白白了,只要不是咱故意弄死那些牲畜或者种不出庄稼来,最后只需归还当初的成本就行!
这么算下来,怎么看都是咱们占了便宜!”
就这样,关于陆蘩推行的这项农业发展计划,村民们众说纷纭。
有的人大加赞赏,认为这无疑会给村庄带来新的生机与活力;
而有的人则持保留态度,但总体而言,持反对意见的毕竟只是少数。
陆蘩对于这件事情并没有过多地发表自己的看法和意见,因为该说的话她早就已经说完了。
反正胆子大的人可以去试试看嘛,如果今年敢于尝试的人在一年之后能够通过所获得的收入来证实这件事情确实是真实可行的,那么下一次必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勇敢地去试一试。
那个憨厚的小丫头看到陆蘩一直沉默不语,也没有多说什么,于是她便主动与这些妇人们交谈起来。
而且她说的每一句话里面,或多或少都包含着对陆蘩的夸赞之意,从各个方面称赞着陆蘩的好处。
就这样,陆蘩与大家一起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愉快地闲聊着各种话题。
过了一会儿,陆蘩感觉时机差不多成熟了,便开始讲述起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只见她满脸笑容地对着其中一位婶子说道:
“婶子您的手艺简直太精湛!
瞧瞧这花儿绣得多逼真,仿佛跟真的一模一样。
要是把它穿在您家闺女的身上,那肯定漂亮极了!”
听到陆蘩的赞美之词,那位婶子赶忙笑着回应道:
“哎呀,我家闺女可没这么好的命,这刺绣可不是给她做衣服用的,而是要拿去卖掉换些钱财的。”
陆蘩一听,连忙接着问道:
“那这应该能赚到不少钱吧?”
然而,婶子却轻轻地摇了摇头,叹息着回答道:
“小哥你可别光看它外表好看,实际上并不值几个钱呐。”
陆蘩今日身着一袭男装,英姿飒爽。她那明亮的眼眸直直地盯着眼前的婶子,脸上露出一副“你可别想骗我”的神情,说道:
“婶子,您这布料我可是认得出来的,这分明就是上好的丝绸!
还有这丝线,质地细腻光滑,一看便是上乘的货色。
像您这样精美的绣品,拿到外面去卖,少说也得值半两银子!
我早就听闻此地的丝绸和丝线品质绝佳,所以特意赶来,想买一些带回去给家中的姐妹们,让她们用这些材料绣一幅百寿图,当作给祖母过寿的贺礼。”
听到这话,婶子一下子愣住了,满脸狐疑地反问道:
“小哥,你该不会是在哄骗我吧?我这绣品真能卖到那么高的价钱?”
此时,周围的其他妇人也都惊讶不已,一个个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陆蘩。
陆蘩见状,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婶子,我所言非虚。
在我们铭羊府那边,像您这样的绣品确实可以卖出如此高价。”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婶子们顿时变得怒不可遏起来。
只见她们迅速收拾起自己手中的针线活儿,气势汹汹的模样仿佛要与人去拼命一般。
那位与陆蘩搭话的婶子更是一把拉住她的袖子,急切地说道:
“小哥呀,既然你知道行情,能否麻烦你随我一同前去做个证?”
其他婶子们也纷纷将目光投向陆蘩,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陆蘩不禁心生疑惑,连忙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们要是不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我说清楚,就这样贸然让我去作证,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我岂不是会被人家给打死?”
婶子们一个个神色焦急地围拢过来,争先恐后地向陆蘩保证道:
“陆姑娘只要你愿意跟着我们去作证,我们一定会护着你的!
绝对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儿委屈!”
陆蘩站在原地,静静地听着婶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渐渐地拼凑出了整个事情的真相。
原来,是村长家的那两个儿子主动揽下了帮村里人售卖丝绸、丝线以及各种绣品和布料物品的活儿。
可气的是他们给出的价钱实在是低得离谱,一户人家就算把家里所有的布料物品都拿出来,最多也就只能拿到区区二两银子而已。
陆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了情况便跟随着婶子们一同朝着村长家走去。
一路上,她心中暗自思忖着,忍不住开口问道:
“婶子们呐,这村长家的日子是不是过得挺滋润的?”
听到这话,婶子们顿时炸开了锅,其中一个快言快语的婶子说道:
“哎呀,陆姑娘,你不知道哇!
这村长家的俩小子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儿的,可干的事儿一点儿都不地道!
咱们村就没几家能靠着卖那些东西过上好日子的!”
另一个婶子接着说:
“可不是嘛!
俺们都见过北陵县其他村子的村长,哪一个不是穿着打着补丁的衣服,个个看上去都面黄肌瘦的,没个精神头。
可再瞧瞧这村长家,难怪啊,合着都在吸咱们的血……”
说到这儿,那婶子撇撇嘴,脸上露出不满的神情。
陆蘩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难道这村长家是故意在衙门里头装穷?
想到这里,她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朝身旁的憨丫头使了个眼色,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小声吩咐道:
“憨丫头,你悄悄地赶紧去村口将咱们的人带到村长家。”万一待会儿闹起来,也好有人维持一下秩序。
憨丫头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地离开了队伍,快步跑去办这件事了。
而陆蘩则继续若无其事地与身边的七八个婶子闲聊着,路上遇到人经过婶子们宣传,这些人也气愤加入其中,不多时,由原来七八个人变成一大群人来到了村长家门前。
村长媳妇打开院门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只见一大群人闹哄哄地围堵在自家门口,嘈杂声不绝于耳。
那位平日里以泼辣著称的婶子一见村长媳妇露面,当即便气势汹汹地质问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们家今天必须得给我们一个交代!”
村长媳妇向来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以往在村里,别人多少都会对她有所礼让和奉承。
然而今日,面对众多愤怒的村民,纵使她巧舌如簧,此刻却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毕竟这次她们家可是实实在在地犯了众怒,仅凭她一人之口,又怎能说得过这么多人呢?
眼见局势难以控制,村长媳妇赶忙朝堂屋里高声呼喊着让村长出来主持大局。
不一会儿,村长迈着大步走了出来。
他环视四周,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那些平日里对村长心怀敬畏的村民们见状,纷纷停止了喧哗,但仍有一些自觉占理、心中怒火难平的人,毫不理会村长的示意,依旧扯着嗓子叫嚷着,要求村长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可惜的是,村长虽然出面试图稳住场面,却未能如愿以偿。
更糟糕的是,由于现场混乱不堪,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人群之中的陆蘩。眼看着局面愈发失控,村长心头一急,竟然出言威胁道:
“李家媳妇,还有你们这些闹事的,如果再不消停,从今往后,你们家织的丝织品,我就让我儿子一概不收了!”
李家媳妇轻哼一声,脸上满是愤怒之色,大声说道:
“不买还好呢!
我家辛辛苦苦织出的丝织品卖给你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就拿我今天刚做好的这副绣品来说,那可是我精心刺绣而成,做工精细无比,拿到外面去卖,分明能够卖到足足半两银子!
可你家儿子给我多少?
仅仅只有可怜巴巴的五十文钱!
竟然还厚着脸皮说是他亏本给出的最高价!
我呸!
当我们都是没见过世面、好糊弄的傻瓜吗?”
那些并不了解情况的人们听到这话后,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围过来询问李家媳妇事情是否果真如此。
而那些知晓内情的婶子们,则一个个义愤填膺地齐声附和着。
这时,其中一个婶子站出来,指着村长家儿媳妇的鼻子说道:
“村长,你家儿子这么做事可不地道!
就算不给我们按照外面市场的价格来收购,哪怕给个半价也好!
哪能像现在这般压价坑人?”
另一个婶子更是情绪激动地喊道:
“可不是嘛!
昨天你还信誓旦旦地说要带着咱们大伙一起发家致富,结果呢?
就你们这种做法,让我们如何再相信你们不是只顾着自己发财,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
今天你家要是不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和交代,我们就直接去找县令大人讨个公道!”
村长媳妇一听这话,立马急眼了,她双手叉腰,瞪大眼睛反驳道:
“县令大人也是你们想见就能随便见到的?
你们觉得把丝织品卖给我儿子吃亏了,
行啊!
那你们尽管拿去自己卖好了,我倒要看看,这整个铭羊府还有谁敢收你们的东西!”
原本喧闹不已的众人此刻突然变得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由自主地发生了些许变化。
就在这时,陆蘩看准时机插言道:
“诸位乡亲父老,大家手中若有多余的丝织品,可以拿到北陵县衙去售卖。
县令大人心善,已然言明会收购这些货品,因为县令大人在京城的母亲有意开设一家丝绸铺子!”
听到这话,众多村民顿时炸开了锅,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陆蘩,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话语中满是质疑与好奇,都想确认这件事是否属实。
而此时,陆蘩注意到那个憨态可掬的丫头带着护卫走了过来,一同前来的还有魏虎和袁清二人。
她心中暗喜,知晓有这几人在场,局面定然能够得到控制。
于是,她抬起手来向众人示意,让大家稍微让出一条通道。
接着,她稳步穿过人群,来到了队伍的最前端,然后定睛望向村长,语气平静但却暗藏威严地问道:
“村长,您觉得我说的这番话可否当真?”
村长那媳妇向来趾高气昂、神气活现,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丈夫的面色已变得极为难看,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
她依旧我行我素地说道:
“哼,咱们这整个铭羊府的丝织品啊,都得好好瞧瞧……”
然而她的话尚未说完,便被一旁的村长用力拉扯住了衣袖。
村长媳妇有些不满地扭过头去,想要责备丈夫为何打断自己的发言。
可当她看清眼前的景象时,不由得大惊失色——只见她的丈夫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双膝跪地,身子微微颤抖着。
“哎呀,当家的,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村长媳妇满脸惊愕,完全不明白丈夫为何会如此失态。
只见那村长一脸惶恐地大声喊道:“你赶紧跪下!”
边说边快步走向陆蘩,然后恭恭敬敬地弯下腰,深深地行了一个礼,并满脸谄媚地请安道:
“大人小的这内子实在是不懂规矩,没见过像您这样尊贵的大人物,所以刚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饶恕她这次吧!”
说完,村长连忙扯了一下身旁的媳妇。
那村长媳妇被吓得身子一抖,随即双腿一软,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此刻的她早已慌了神,面色苍白如纸,身体也不停地颤抖着,仿佛风中残烛般摇摇欲坠。
由于过度惊恐,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才好。
而此时,周围的村民们见此情形,也都纷纷跟着跪倒在地,齐声向陆蘩请安问好,现场气氛显得异常紧张和压抑。
陆蘩见状,微微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就在这时,那个机灵聪慧的憨丫头手脚麻利地从村长家里搬出了一张雕花大椅,放在陆蘩身后,请她坐下。
陆蘩稳稳当当地坐在椅子上后,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仍跪在地上的村长夫妇,冷冷地开口问道:
“你们的儿子现在究竟在哪里?”
听到这话,村长先是一愣,接着赶忙回答道:
“回大人,小的确实不知犬子身在何处。”
然而几乎与此同时,村长媳妇却脱口而出:
“他……他去铭羊府了。”
话刚出口,村长便狠狠地瞪了自己媳妇一眼,心中暗骂她嘴快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