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飘香茶楼那古色古香、弥漫着淡淡茶香的二楼雅间之中,陆蘩紧跟着阿毅缓缓地走了进去。
一进门,她便瞧见了正端坐在桌前的季然,那俊朗的面容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
直到此刻,陆蘩才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并非是阿毅找自己有事相商,而是季然有事想要与她说。
季然见状,连忙起身,微笑着伸手示意两人坐下,并亲自拿起茶壶,动作优雅地为他们斟满了茶水。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将一盏清香四溢的热茶轻轻推向陆蘩面前,而后缓声道:
“阿毅此次前来,实乃因为他与那永安侯府有些事务需要处理。”
陆蘩微微颔首,秀眉微蹙,轻声问道:
“他竟也知晓此事?”
毕竟如今虽然有着真假世子这般错综复杂之事,但众人皆知,那永安侯的亲生儿子其能力和地位终究是难以与陆二郎相较量的。
正因如此,即便发生了这些变故,陆二郎至今依旧稳坐世子之位。
而对于永安侯的那个亲儿子,陆蘩也是一直有所关注的。
自她归家之后这一年多来,此人可谓毫无任何长进可言,每日无非就是沉迷于吃喝玩乐之间,活脱脱一个只会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罢了。
每每当他闯出祸端之时,总是得依靠永安侯出面帮其收拾残局。
要说起这位永安侯的亲儿子啊,那可真是令人唏嘘不已,已然是个彻底废掉了的主儿。
正因如此,永安侯无奈之下只得亲自把亲孙子带在身旁悉心培养。
再瞧瞧陆二郎如今膝下的那些儿女们呢,则被他现今的夫人一股脑地给送回到了娘家去接受教养。
如此一来,双方似乎并未存在明显的利益冲突。
这不,在过去这一年多的时光里,整个永安侯府除却真假世子那一桩闹得沸沸扬扬的事件之外,倒也确实未曾折腾出其他什么乱子来。
陆蘩听闻此事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好奇。
尤其是当她得知孙大儒的外孙竟与永安侯府有所关联时,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开口问道:
“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呀?”
季然转头望向阿毅,轻声说道:
“阿毅,这件事儿本就是因你而起,还是由你来向陆姑娘说明情况吧。
依我看呐,等你说完之后,说不定你们两方就能携手合作了呢。”
阿毅听了这话,心里头不由得犯起嘀咕来。
他实在弄不明白陆蘩和永安侯府之间到底能有怎样的瓜葛牵连。
不过既然季然都这般郑重其事地讲了出来,想必这里面定然隐藏着重大的秘密。
于是,阿毅目光灼灼地盯着陆蘩,试探性地询问道:
“关于我家中之事,不知陆姑娘知晓多少内情呢?”
毕竟陆蘩乃是孙大儒的得意弟子,二人平日里往来颇为频繁,想来她对于自己这边的情况应当或多或少会有所耳闻才对吧?
阿毅一脸自信地认为自己所设想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但陆蘩却摇了摇头说道:
“我不知道这些事呀,我只是听旁人提及过您是柳国公府的大公子罢了。”
阿毅瞪大了眼睛,凝视着陆蘩那张清丽脱俗的脸庞,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
许久之后,他才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季然,语气中带着些许不满地质问道:
“你怎么都没和陆姑娘讲讲我家里的情况呢?”
季然则耸了耸肩,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陆姑娘整日埋头苦读圣贤书,对您家那高门大户根本毫无兴趣,也没想过去您府上过日子,我何必多此一举跟她讲那些呢?”
阿毅被季然这番话堵得一时语塞,心中暗自气恼,这家伙说的这叫什么话啊!
简直太不像话了!
他甚至动了要和季然绝交的念头,愤愤不平地说道:
“告诉你吧,我父亲和我母亲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他们俩的婚事也是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外人看来可谓是天作之合。
然而,这仅仅只是表象而已。
实际上,我父亲曾经心有所属,有一个深爱着的姑娘,但由于种种原因,他始终不敢吐露自己的真情实意。
因此,他一直误以为是我母亲破坏了他和那位心爱女子之间的姻缘。
但事实并非如此,我的外祖父曾告诉我,如果当时我父亲能够勇敢地说出心中所爱之人,那么他绝对不会强求我母亲嫁入我们柳国公府的。”
陆蘩静静地聆听着,思绪却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她跟随着赵大小姐一同出门去参加柳家举办的盛大宴会。
就在那个宴会上,她偶然间听到了一则令人震惊的消息。
此刻,伴随着阿毅详细的讲述,陆蘩终于确认了一件事——阿毅的父亲,也就是那位柳世子所钟情之人,竟然正是陆二郎的妻子。
说起陆二郎现如今的这位妻子,其出身可不简单。
她乃是敏安县主的女儿。然而,敏安县主虽是皇室宗亲中的一员,但其父亲只是一个在宗室里并不受宠、也没什么权势的郡王罢了。
正因如此,敏安县主才会被下嫁给一个来自得势家族唐家的庶出公子。
不过呢,这个庶出公子倒是相当争气,通过自身努力成功考取了进士。
只可惜,他对仕途毫无兴趣,现今选择在国子监教书育人。
也正因为如此,他女儿的身份就显得不那么出众和显赫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嫁入像柳国公府这样高门大户的人家。
可是,这里面肯定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
不然的话,季然怎么会提到阿毅和永安侯府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呢?
顺着这条线索细细推敲下去,陆蘩不禁又回忆起了多年以前的柳国公府。
那时,柳国公府由于遭到先帝的猜忌,逐渐走向衰落。若不是多亏了孙大儒在背后默默施以援手,恐怕时至今日,早已不复存在了吧。
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的柳国公府里对孙大儒昔日恩情念念不忘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相反,那些觊觎着国公爵位之人倒是数不胜数,而这恰恰就让身为合法继承人的阿毅成为众矢之的。
如此想来,陆蘩瞬间便猜到了当日阿毅身负重伤的缘由所在。
思绪渐渐从往昔的回忆中抽离回来,陆蘩凝视着阿毅,缓缓开口说道:
“你母亲的离世想必与你父亲还有那永安侯世子夫人脱不了干系吧?”
她的语气充满了猜疑,但其中又夹杂着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
这样的话语让阿毅心中一惊,他不由得怀疑起陆蘩是否真的知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于是,他急切地追问道: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若有话不妨直说!”
陆蘩微微颔首,目光深邃而凝重。
她再次将思绪拉回到前世所经历的种种往事之中。
在前世,阿毅由于未曾得到过她的及时救治,最终不幸殒命。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柳国公府和永安侯府却并未因此事而遭受任何牵连或变故。
可是现如今一切都已大不相同。
陆蘩神色凝重地说道:
“实不相瞒,我无意间知晓了一些秘辛之事。
据我所知,你母亲的病故极有可能和你的父亲以及那永安侯世子夫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而且直到如今,他们之间似乎仍然存在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只可惜目前我手中尚无确凿的证据来证实这一切,但是我们完全可以采取一些行动来一探究竟。”
听到这番话,阿毅不禁心头一惊。
他从未想过陆蘩竟然能猜中自己一直苦苦追寻的真相,然而此刻的他也同样缺乏关键的证据能够彻底揭露此事。
于是他连忙追问道:
“那么依你之见,接下来究竟该如何行事?”
陆蘩微微摇了摇头,回应道:
“不,这件事还需由你来统筹安排。
因为我即将前往参加秋闱,实在无暇分心顾及其他。”
阿毅眉头紧皱,请陆蘩详细阐述一下她心中所想的计划。
他必须先认真审视这个计划的可行性,然后才能决定是否付诸实践。
陆蘩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道: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要让整个永安侯府变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同时也要设法让那陆二郎疲于奔命,忙得不可开交。
唯有如此,我们才有机会从中寻找到蛛丝马迹,揭开隐藏在背后的秘密。”
阿毅面露疑惑之色,忍不住质疑道:
“你当真确定要这样做?”
陆蘩目光坚定地点点头,语气坚决地回答道:
“我确定无疑!毕竟有弑父之心的可不止你柳公子一人!”
阿毅听后更是如坠云雾之中,满心不解地问道:
“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的父亲不是早已离世了么?
怎么会扯到弑父上面呢?”
陆蘩目光敏锐地察觉到他略显疲惫的状态,秀眉微蹙,旋即转头望向季然,语气急促地道:
“我此刻实在是赶时间,家中之事烦请季公子向柳公子代为转达一下。”
季然连忙应下这声好,同时关切地对陆蘩说道:
“你这一路可要多加小心。
另外关于五洲陈家的事,我仍在紧锣密鼓地调查当中。”
陆蘩轻轻颔首,然后果断地开口道:
“把派出去调查的人都撤回吧!”
原来,季然之前派出的人手均受到重重阻碍,要么根本无法获取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要么费尽周折拿回来的却是完全错误的信息,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如此,就连陆蘩自己也曾派遣柳绵绵动用她背后的势力去深入探查,但最终同样是以徒劳无功收场。
陆蘩心里很清楚,这一切都是陈老爷子在暗中作梗。
那位陈老爷子所掌控的势力远比她目前所拥有的要强大得多。
面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陆蘩深知硬拼无益,眼下也只能暂时选择放弃。
不过,她并未向季然详细解释其中缘由乃是陈老爷子从中捣鬼,而季然见她不愿多言,也就识趣地不再追问下去,只是郑重其事地表示道:
“倘若日后哪天你打算重新启动这项调查,我必定会全力相助于你的。”
陆蘩面露感激之色,微笑着回应道:
“那便先谢过季公子了,我这边真的得赶紧走了。”
说罢,她转身匆匆离去,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陆蘩离开之后,季然和阿毅两人相对而坐,季然面色凝重地将陆蘩家中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阿毅静静地聆听着,待季然讲述完毕,他不禁感叹道:
“陆姑娘竟如此聪慧机敏,远胜于我。
既然如此,那我定会依照她的计划精心谋划。
只是这保护陆家之事究竟由你来安排,还是交予我负责呢?”
季然微微摇头,回答道:
“陆蘩既然敢这般言说,想必心中已然有了周全的安排。
我们呀,还是各司其职,管好自己手头的事务便好。”
阿毅闻言,目光上下打量着季然,忽然开口说道:
“我可是听老夫人提及过,你对陆姑娘心生爱慕之情。
如今正值你大献殷勤、好好表现之际,怎不见你为此事忧心伤神?”
季然听闻此言,脸色瞬间涨红,急忙反驳道:
“休要听信我祖母胡言乱语,陆姑娘志存高远,她眼下的追求绝非局限于这后宅之中。”
阿毅见状,不由得轻轻嗤笑出声,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说道:
“依我看呐,你分明就是钟情于人家姑娘,只可惜人家姑娘并未对你青眼有加罢了。”
“你这家伙,何时变得如此爱管闲事、热衷八卦起来?”季然怒目圆睁,瞪了阿毅一眼,稍作停顿又接着说道,“此事我定要告知董姑娘知晓。”
话音未落,季然猛地站起身来,转身朝着门外大步走去。
阿毅见势不妙,连忙快步追赶上去,口中喊道:
“哎呀,莫要冲动,且慢些走,我请你去隔壁酒楼吃顿饭吧……”
季然这会子果真被阿毅生拉硬拽地拖去吃饭了。
与此同时,陆蘩也回到家中,一进门便瞧见秋娘、江小风和江笑笑三人正围坐在桌旁享用午餐。
秋娘眼尖,赶忙笑着吩咐一旁伺候的下人快些给陆蘩取来碗筷。
然而,陆蘩却轻轻摆了摆手,微笑着示意下人们无需这般麻烦,只需给自己斟上一杯香茗即可。
接着,她柔声说道:
“娘,我方才已在孙家陪着夫子一道用过午膳。”
秋娘闻听此言,点了点头应道:
“成嘞,那咱们继续吃,你若没啥事,便回房歇息歇息也好。”
陆蘩微微颔首,然后轻声言道:
“娘,后日我就要动身离开京城了,所以这会儿想多陪陪您和大家。”
听闻这话,秋娘、江小风和江笑笑三人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继续用饭。
待众人用完餐之后,又一同聚集到花厅里,悠闲地喝起茶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谈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心思细腻的江小风已然察觉到陆蘩似乎有要事想要与秋娘商议,于是她灵机一动,寻了个由头,拉起江笑笑便匆匆离开了花厅。
秋娘看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身影渐行渐远,转过头来对着陆蘩说道:
“蘩儿丫头,你要是有啥事儿要跟娘讲,那就别藏着掖着了,只管直说便是!”
陆蘩不禁有些诧异,睁大眼睛问道:
“娘,您居然瞧出来我有话要对您讲?”
秋娘轻轻颔首,缓声道:
“没错,可不单单只有我瞧出来啦,就连小风那孩子也察觉出不对劲。”
陆蘩闻言,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心中不禁暗自思忖起来难道自己真就这般不擅长掩饰情绪吗?以至于连在家人们面前都藏不住事儿了?
这时,只见秋娘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温言道:
“好闺女,莫再摸啦。瞧瞧你这些日子,整日里忙前忙后的,咱们一家子已经好久都没能像今日这样安安稳稳地坐在一块儿聚一聚喽。
今儿个你忽然提出要等着我们一起用过饭后再说事儿,我们心里头岂能不清楚你定是有要事相商!”
听到此处,陆蘩恍然大悟,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这段时间的确疏忽了对家人的关心和陪伴。
想到这里,她满心愧疚,想要找机会好好弥补一番,可又实在估摸不准何时才能腾出空闲来,一时之间竟无法轻易许下承诺。
于是,她只能满怀歉意地望向秋娘,轻声说道:
“娘,真是对不住您,都是女儿不好,这段时日把您们给忽略掉了。”
秋娘见状,连忙摆了摆手,宽慰道:
“傻丫头,咱们可是一家人,哪用得着说这些见外的话。
好了,既然你有心,那就快些与娘讲讲到底所为何事吧!”
陆蘩乖巧地点点头,应道:
“好嘞,娘。”
接着,她便将有关阿毅的那些事情大致向秋娘讲述了一遍,然后又仔仔细细地把她与阿毅共同商议的那个计划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说给秋娘听。
秋娘微微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着陆蘩说道:
“蘩儿你如今已经年满十八了,再过些时日,你便要踏入那朝堂之中了。
到那时,许多事情都需要你自己去拿主意、做决断。
不过,无论你做出怎样的选择,娘只希望你日后不要心生悔意就好。”
听到母亲这番话,陆蘩心中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顿时踏实了不少。
只见她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然后斩钉截铁地回应道:
“娘,您放心吧!
女儿一定会谨慎行事的。
而且我也定会为咱们母女俩这些年来所遭受的不公而报仇雪恨!”
秋娘闻言,不禁抬起头来望向陆蘩。
当她看到陆蘩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恨意以及周身散发出来的凌厉戾气时,不由得惊得呆住了。
她实在想不通,自家这个向来乖巧懂事的闺女为何会对她的生父怀有如此强烈且深沉的仇恨呢?
于是,秋娘满脸疑惑地追问道:
“蘩儿,你跟陆家之间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事情没有告诉娘?
快跟娘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