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勋请了一下午的假,和潘尔根据查到的地址找到了一个老房子面前,这里离市区不远,在一个城中村里,里面住的都是年纪比较大的老人家。
高勋扣了扣门,开门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面容姣好,乍一看让人眼前一亮。
“你好,请问是季一航的家吗?”
“你们是谁?”
女孩语气冷漠,似乎并不欢迎他们的到来。
“我是市公安局的高勋,这是我同事潘尔,我们想找下季一航警官。”
季节愣了一下,自己的爷爷已经退休10年了,而且是退休之后才搬来的,会叫自己爷爷警官的人,应该是之前的旧相识,她这才让进门。
“我爷爷出门下棋去了,我给他打电话,你们先稍坐下。”
季节进到房间给爷爷打电话,她昨晚才到家,平时因为不方便,她自己租房子在外一个人住,最近爷爷身体不好,就回来看看他。
“爷爷,有人找你,我去接你回来,你在哪里?”
“我在公园下棋呢,等这局下完我就回去。”
一个小时过去了,一局还没结束,爷爷也还没回来,季节带着两人到公园去找人。只见爷爷一个人坐在棋盘前,盯着上面的残局一动不动。
“爷爷!”
听到孙女的声音,才应了一声,抬头看,看到了自己的孙女带着两个人站在远处。他把老花镜戴上仔细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潘尔。即使10年过去了,他还是一眼就可以认出。
“师傅!”
这隔了10年的称呼让季爷爷一下红了眼眶。
季爷爷带着他们回家,让季节赶紧去买菜,一定要留二人吃饭,两人推脱不过,也只好应了。
“臭小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瘦,去老婆了吗?”
“还没,师傅。”
“还没?那你好意思喊我师傅,我没你这么没出息的徒弟。”
“师傅!”
即使10年没见,潘尔见到师傅还是觉得自己就是当年那个老是被骂办事不牢,嘴上没毛的小徒弟,只是师傅真的老了,连走路都有点儿蹒跚了,头发也白了好多。
“光顾着和潘子唠嗑了,都忘记招呼小高警官了,不好意思。”
“季警官,你喊我小高就好了。”
“什么警官,都退休多少年了,你也别喊我什么季警官了,看你和我孙女差不多大,喊我季爷爷吧。”
季爷爷早就不当警察很多年了,突然一个人张口闭口季警官的,他也觉得不太习惯。
“好的,季爷爷,那您也别忙了,坐下吧。”
“是啊,师傅,你赶紧坐下吧,别忙活了。”
季爷爷放下手上削苹果的刀,“好好,不忙活了,家里平时不怎么来人,也没什么东西,那就随意一点吧。”
潘尔听出了师傅语气中的落寞,他以前是个很爱热闹的人,总是经常约同事去家里吃饭,刚进来的时候,他看到了鞋柜只有两双拖鞋,家里的东西也都是一个人用或者两人用的,可见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因为10年的案子,他们两个就失去了联系,他忽然有点儿后悔了没能早点儿来看师傅了。
高勋是个急性子,犹豫了一下,还是率先问出了口:“季爷爷,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想请您帮忙。不好意思,一来就是这种事。”
“什么事呀,值得你们这么大老远来一趟?”
“就10年前那个女学生跳桥的案子。”
季爷爷喝茶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他很久没听到案子了,正如很久没听到警官这两个字一样,对他来说,这太遥远了,唯独女学生跳桥这几个字像是刻烟吸肺地印在他的脑中。
和潘尔类似的愧疚让他自从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不想面对领导,不想见到受害者的家属,更不想见到那个孩子。甚至,秘密会见的两个人,是他带进去的。他很清楚,这两个人在做什么,可是领导的命令是到此为止,守口如瓶,他只能服从。
“潘子,你也是为这件事才来见我的吧。”
“师傅,我想做点儿什么,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办法释怀,如果当初我们坚持继续查,那一定不是现在这样的。我这几年每遇到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孩子,我都会想起他,他只是个孩子,可是却因为大人的种种原因葬送了自己的人生,他是无辜的,师傅你不是也知道吗?不是我们躲起来假装不知道就有用的。”
季爷爷沉默不语,在愧疚也在反思是不是自己这些年做了什么?他们躲起来,藏起来,以为在事后离开就已经是弥补了,但是他们从未想过真正去改正这个错误。也许做不到,但是他们连尝试都没有,所有的一切,更像是一场自我感动罢了。
“师傅,我们真的错了,错了就要改不是吗?”
最后潘尔的话彻底点醒了季爷爷,他在犹豫什么?连小孩子都知道知错就改,可是身为大人的自己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季爷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走进房间,从房间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给高勋,说:“给,这个我一直没丢,终究还是有用的。”
高勋打开一看,是一份检测报告。
季爷爷解释道:“这是我之前做的,关于工厂里第三个人的。搜证的时候发现工厂里有三个人遗留的痕迹,但是当时上头不让我们继续查了,我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就找了个朋友帮忙。结果检测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检测报告上显示第三个人是何思凯,正好上头让我带两个人去见林朗的,一见是何家父子,我就猜到了一点。没等我我把报告交上去之后,第二天上头直接说结案了。所以这个案子,牵扯很大,我自认没能力和上头抵挡,才申请早退的。”
高勋仔细看了一下检测报告,上面的名字的确是何思凯,他正愁找不到契机查这个人,现在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他准备吃个饭就回市区,跟领导申请搜查令,忽然一个电话响起,是一串未知数字,他接了起来,“您好,请问哪位?”
“您好,我是夏寻真。”
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一时竟想不起来。
“我是杜尚霖的朋友,是小李姐姐给了我你的联系方式。”
“噢噢噢噢,你好,请问你找我有事吗?”
“请问您有时间方便见个面吗?”
“下午我可能不在市区,晚上方便吗?”
“可以,那如果您有空的时候请给我来个电话好吗?”
“好的。那再见。”
“再见。”
莫名其妙地接了个电话,又莫名其妙地约了个人,高勋挂完电话之后还是没想起来这个人是谁。走到外面,给小李打了个电话。
“小李,我是高勋。”
小李自从杜尚霖不在之后,公司被杜父接手,所以很多事情都要交接,忙得晕头转向的,见是高勋的电话,立马接了起来。
“小高,是杜总的案件有进展了吗?”
“不是,但是有希望,具体细节我不方便说。我打电话是想问你,夏寻真是谁?她刚给我电话,说要见我,是你给她的电话吗?”
“是。她是杜总的朋友,很亲近的妹妹。她今天忽然间给我打电话,问我有没有熟悉的警察,我就给了她你的电话。怎么了?”
“没事,就是有点儿奇怪,就问你一下。”
“她是杜总很好的妹妹,杜总不是让你帮忙查的那个案子,就是因为是这个妹妹拜托的,好像是她的男朋友。所以杜总生前才会比较重视。”
高勋有点儿懵,他快速理了一下,那就是说,夏寻真的男朋友就是当年案子的犯人。
“小李姐,这个你来看下,有没有问题?”听到手机那边有人喊小李,高勋本想再说什么也不好继续,“小李,你先忙,有空我们再约。”
“行。”话音刚落,啪地一下就挂掉了。
高勋不禁感叹,女人工作起来真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