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事情的经过托盘托出,不敢再有丝毫隐瞒。她声泪涕下,心里害怕到了极点,这个男人离她这么近,近得伸手便可以触碰到他的衣襟;这个男人离她这么远,远得无法追上他的脚步只能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
“王爷,我不是有意要伤害公主的,我真的不知道月白存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连祯盯着她,目光深邃仿佛冷夜寒星,秋露跟在他身边,也有五六年了,连祯待她与普通丫头没什么两样。直到那天,连祯收到消息,陶城公主在燕国贤王的兰亭山庄整整留了一天,风言风语,连祯恨得快要发狂,但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借着酒来麻醉自己,秋露的那些小伎俩在他面前不值一提,但他还是要了她。
如果说在来到天牢之前连祯对秋露还有着几分怜惜,那么此刻,这份怜惜烟消云散。
秋露贪慕虚荣,连祯早已知晓。这份贪念,若是恒之以情,连祯倒也能够容忍。谁没有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做的事?谁没有属于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呢?只是她不自量力,从来,自不量力的人,是最愚蠢的。
“秋露,刺杀公主,是株连九族的死罪。你若是想死,我不拦着,但我绝不会允许你拉着我安东王府给你陪葬!”
秋露吓得腿都软了,她不过是给了平南侯夫人一个人,怎么就是株连九族的死罪呢?
她跪行几步,抱着连祯的,大哭:“王爷,妾身冤枉啊,妾身没有伤害公主的心思,天地可鉴啊……王爷求您去跟陛下求个情……王爷求您看在秋露伺候您多年的份上,求您看在我们还未出生的小世子的份上,求陛下开恩,放了我吧……”
秋露现在总算醒悟了,被她视为情敌的女人,她一门心思想要对付的女人,是公主啊,是连国最高主宰的女儿啊。
“秋露,你知不知道,云锦她是我的命!”
连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秋露觉得有千斤重。她呆住了,连哭泣、求饶,都忘记了。
他刚刚说,秋露,你知不知道,云锦她是我的命。
那她呢,她又是什么?这些年她付出的代价,付出的感情,难道通通是个笑话吗?
“王爷您一定是在生秋露的气吧?一定是的。您对秋露那么好,您安置我的家人,给我好多金银珠宝,还陪我吃饭看戏……王爷,秋露知错了……从今往后一定安安分分……”秋露喃喃地说着,不知道实在说服连祯,还是在说服自己。
“秋露,我相信你对我的情意。可惜这份情意只是你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你在意的,是连祯,还是安东王?”
秋露颓然地松开紧握连祯衣角的手,心里仿佛被撕开了一个血粼粼的口子,悲伤如决堤的洪水,铺天盖地地朝她袭来,但她仍笔直地跪着,她输掉了这个男人,输掉了生命,她一无所有了,但至少到最后,她还能为自己保留一分自尊。
真是可笑啊,勾引他的时候,不想要自尊;争夺宠爱的时候也不想要自尊,唯独在临死之前,才想起原来自己唯一能够掌控的,就仅仅是那一分自尊而已。
秋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映着她泪痕未干的脸,十分的凄楚。
“王爷,所有的罪责我一个人承担,请不要牵连我的家人,他们只是普通的小百姓,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孩子,孩子是无辜的,请王爷保住他。”
秋露心里从没有过如这一刻般清明,她明白了,她只是王爷和公主感情路上的石子;只是让王爷看清自己内心的试炼;只是一连串阴谋当中的替罪羊。
连祯久久地凝视着她,再未说一句话。
秋露贪婪地望着连祯离去的背影,直到没入一片黑暗。她抬起双臂拥着自己,似乎还在留恋着连祯留下的气息。
下一次再见,也许是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