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天青如何制药,云锦不得而知。只是再见到他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了。他带来了一个银盒子,打开盒盖,一阵清香扑鼻而来,三颗龙眼大小的褐色药丸并排放置在盒子里。
“三丸药,每日服食一丸,连续三天。三天之后,血毒尽除。”
“这么香,这药是不是叫冷香丸?”云锦打趣道。
“这……绝壁紫环不是寻常药,名字……我还没想好。”上官天青抓了抓头发,带着腼腆说道。
“那这药丸是不是以绝壁紫环为主,再辅以春天开得白牡丹十二两,夏天开的白荷十二两,秋天的白芙蓉十二两,冬天的白梅十二两,白露这天的露水十二钱,霜降这天的霜十二钱,小雪这天的雪十二钱,再加十二钱的蜂蜜,十二钱的白糖炼制而成?”
云锦语速飞快,清清脆脆的嗓音十分悦耳,眼眸华光流转犹如清波欲滴。那一份灵动、调皮完全颠覆了上官天青对她以往的的印象。
因与连祯亲厚,上官天青也见过陶城公主几次,在他看来,陶城公主是个非常特别的女子,她骄傲、倔强、高昂着头,睥睨一切;她宁折不弯,她愿意为爱人奋不顾身、赴汤蹈火,却不愿意在爱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无助与彷徨。
上官天青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有些结结巴巴地说:“药丸是绝壁紫环再加了几味活血化瘀的药材,公主说得那些……用不上……”
云锦捂着嘴,笑得眼睛都弯了,有一种恶作剧成功的小得意。
“公主说的这几种花,的确有药用价值,不知这方子从何而来?主治什么病症?”上官天青回过神来,问道,果然是三句不离本行。
“我是从一本叫《石头记》的书上看来的,似乎是主治喘证。”
上官天青沉思:“治疗咳喘我多用半夏、川贝,这个方子嘛,试试倒也无妨,不过东西太琐碎难得了。”
“《石头记》?”连祯拧着眉,很是疑惑的样子。
云锦转头对上了他的眼,当下便明白自己太过得意忘形了!要知道连祯聪慧,自小博览全书,满腹经纶,论文采,怕是两个云锦也比不上。
果然,连祯已经慢慢悠悠问:“《石头记》是何人的作品?怎么我从未读过?”
“我也忘记了在哪里读到的,可能是杂书吧,印象深,随口就说出来了。”脸不红气不喘,睁眼说瞎话的本领相当高强。
“好了,我要吃药了。”见连祯还在苦苦思索,云锦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她抓过药,嘴里,不留神,呛到了,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连祯赶忙收了心思,过来为她拍背顺气,端过茶杯,喂了两口水,见她平复下来,才低声说:“小心些。”
云锦本以为药丸会非常苦涩,谁知一入喉,竟带着淡淡的清凉的甜味。听得连祯的话,她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此情此景,上官天青在一旁不由轻笑出声。
云锦转过头去看他,只见他神色有些疲惫,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上官先生,这些日子劳累您照顾我,辛苦了。”
“公主客气了。上官天青是大夫,救死扶伤,职责所在。更何况公主的伤情,更多依靠的是绝壁紫环,上官天青不敢居功自傲。”
“上官先生您过谦了,单说您那一手金针,使得出神入化,若不是得您救治,我恐怕就没命了。救命之恩,涌泉相报。这样吧,我府里库藏的物品,只要您喜欢,尽可以拿去,算是我对您的感谢。”
“这……”上官天青怕是从没遇见这样大方的患者,所以有些迟疑。
“上官先生,我听采樱说,您每年都在医政署,为贫苦百姓义诊一个月,不收诊金,药物也是免费的。我虽然不是大夫,但是我非常尊敬,凡大医治病,必当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誓愿普救含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救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媸,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 ,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但大夫也是人,也吃人间烟火,也要养家活口。若是大夫要为生活操劳,朝不保夕,哪里有精力钻研医术?哪里有精力诊治病人?哪里有能力施放药物给贫苦百姓?所以,只要我有能力,我便多付出一些,诊金也好,感谢也罢,也算是间接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也许我的想法很市侩,希望上官先生能够理解我的心意。”
云锦的话让上官天青愣了愣,但很快,他朝云锦鞠了一躬:“是,上官天青多谢公主赏赐。”
连祯在一旁含笑看着,这样的云锦让他觉得陌生,却又欣喜。他仿佛看见她脱下了那一层长满荆棘的外衣,明媚鲜艳的笑容一如他们最初相识的那日。
他扶云锦躺下,又掖了掖被角,才说:“好了,刚吃了药,休息吧。再重要的事,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嗯。知道了。”
“安心睡,我就在外头,有事喊我一声便是。”
“嗯。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