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沉郁。好不容易跨越了万水千山,兜兜转转间还是出不了那个圈子。
采樱开口,打破沉闷:“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而已。未发生的事情我们何必为此忧虑。公主与叶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无论叶家与赵相的关系如何,应该不至于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公主不利。”
文竹沉吟片刻:“话虽如此,但是不能失去了警惕之心。孙将军,请安排你的部下在陶城内各处收集、打探消息,尤其是与叶家有关的消息。只有摸清对方的底细,我们才能更好地应对。”
孙虎点头:“我明白。等我们进城安顿下来之后,我会着手安排。陶城我们的能力有限,在不引起对方注意的情况下,我需要时间。”
看着他们神情严肃、态度认真,云锦在感动的同时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挫败感。
采樱和文竹,灵活聪慧、精明能干,无论放在哪一户人家,都能独当一面。孙虎就更不必说了,出身名门、前途无量。他们愿意跟随,便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与她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反观她,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又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谢谢你们。”云锦静静地说。
正在密密商议的三人闻言,不由自主地望向云锦。
“谢谢你们。”
“公主……”连口齿伶俐的采樱,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泰戈尔曾经说过:像一支和顽强的崖口进行搏斗的狂奔的激流。你应该不顾一切纵身跳进那陌生的,不可知的命运,然后,以大无畏的英勇把它完全征服,管有多少困难向你挑衅。
第一次,云锦如此渴望地拥有权力,不但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春风街,连府。
陶城的生活可以归纳成两个字——安逸。简单的生活,富足的物质,闲暇时逛逛街,逗逗乐,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
今日,采樱出门,回来的时候,手捧一大束火红的鲜花,映着她的笑脸,分外。
“小姐,外面热闹极了,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插上红菱花,欢度歌花节呢。咱们也入乡随俗,把花插上吧。”
歌花节,是西省的传统节日。人们插红花,备水酒,宰牲祭祀,感谢神祗在过去一年庇佑,并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待到夜幕降临,成群结队的年轻人,穿上最美的衣裳,在锣鼓声中跳舞,欢唱。情投意合的青年男女,交换彼此手里的红菱花,互诉爱慕之意。
“小姐,今晚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好不好?”
云锦起了戏弄采樱的心思,在她耳边悄声说:“小妮子动矣。只是不知我家采樱看上的是哪家翩翩少年?”
采樱俏脸飞红,直透耳根,她跺着脚,急急地:“小姐你……人家只是想去看看新鲜……不理你了。”
说完,采樱一溜烟地跑了。
云锦笑意融融地看着采樱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阳光正好,云锦伸出手来,想要把光芒掬在手心。她想起,陶城公主最爱这般,下雨时,掬起雨水;下雪时,掬起雪花。张开手指,阳光顿时从指缝倾泻而出。也许有些东西你再留恋,也注定要放弃。
夜,微凉。
街道两旁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红灯笼,树枝妆点上红菱花,绑上红丝带,人在其中,像是陷入了红色的海洋。
年轻人们手举火把,从各处汇聚,星星点点的火光最后融汇成一条条蜿蜒的火龙,十分的壮观。
开阔平地的中央,置放着一面大鼓,人们围成一圈,静静地等待着。
一名老者走近,只见他穿着青红相间的衣袍,头上戴着羽毛,手握鼓槌,抬手重重地把大鼓敲响。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欢庆开始了。
采樱手里举着一串糖葫芦,嘴里鼓鼓囊囊的,像只小松鼠似的。
“别人是来找意中人的,我家采樱是来找好吃的。”云锦笑着说道。
采樱努力地咽下嘴里的吃食:“卿卿我我的,没意思,还不如糖葫芦来的实在。”
话音刚落,她好像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兴奋地:“哎呀,糖炒板栗,我最喜欢了。”她忽地转身,手腕一转,手劲一带,竟是将孙虎也牵了过去。
汹涌的人潮很快将云锦几人分隔,只剩下孙虎无奈的眼神遥遥相看,仿佛在久久地叹息。
“阿妹巧梳妆啰,脸儿红又香呐,戴上红菱花哟,阿哥想断肠呐。”刚劲有力的声音。
“阿哥高又壮哟,生的是好模样哟,阿妹心花放呀,就想把你看呀。”婉转柔美的声音。
“我说妹子你莫急啊,他的话儿要思量呐,嘴上说想你呀,转身把你忘呀。”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
浅白的歌词合着简洁的音调,听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文竹你看,”云锦有些雀跃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大树底下,一位姑娘正将手里的红菱花别到小伙的衣襟。“他们好般配呢。”
紧紧跟随在云锦身后的文竹不由暗叹一口气,采樱总是有莫名其妙不靠谱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现在连冷静的公主也变得性格跳脱。
“阿妹阿妹你真美,好像天女下凡尘呐,牙齿像那冬霜白呀,头发像那乌木黑呀,声音好像黄莺叫呐,阿哥心里好欢喜呀,愿与阿妹你结姻缘呐,同甘共苦过一生啊。”
洋洋盈耳的歌声再度响起,云锦饶有兴致地听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已经围拢了不少人,个个的目光都期待地投射过来。
“小姐,那小伙跟您求婚呢。”文竹轻声地说着,不着痕迹地上前了半步,半挡在云锦身前。
小伙红着脸,走到云锦面前,也不顾文竹戒备、审视的目光,将手里的红菱花,郑重地捧到云锦面前。
这时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人群里忽然传出一声吼:“阿妹答应他呀,小伙子人不错啰。”
云锦是哭笑不得,恨不能将自己敲晕了了事。
“她是我的夫人,不是阿妹了。”伴随着磁性的嗓音,有力的手臂挽住云锦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人群里顿时有些。
小伙很吃惊:“可她分明是未嫁姑娘的打扮。”
“这便是为夫的不是了。”
修长的手指拢起她的长发,云锦分明地感觉到指尖清凉的触感。三两下似乎很随意地,以红菱花为钗,为她挽起了发髻。
云鬓如墨,花艳如火,璧人无双。
早有小伙的亲友过来,顾不得他的依依不舍,强拉着他的臂膀,将他带走了。
还是那身银丝黑袍,还是那张俊美无俦的笑脸,不过眸色之中,似乎蕴着丝丝暧昧的情愫。
“云锦,想我吗?”
“轰”的一声,烟花绽放天际,星星点点,如流星般耀眼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