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米雪？她是……”
“对！就是她！”
张佳怡打断他！
积压的情绪彻底决堤，“车祸那天是我不对！可是，我也不是故意的，是慌了神才撞上去！你知道我这些天有多后悔多害怕吗？！我恨不得躺在医院的是我自己！可你呢？”
她的眼泪流得更凶：“你出院为什么不告诉我？是不是她接你出的院？是不是她送你回来的？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坐立不安，熬了好几个小时的汤，就想来看看你……结果呢？结果就看到她从你家里出去！陈青，你把我当傻子耍吗？！”
看着她崩溃的模样，陈青心头一紧，忽然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张佳怡刚想奋力推开，就听见头顶传来他压抑着痛楚的抽气声，以及一句带着威胁又无可奈何的话：“我腰伤还没好……你再乱动，是想让我再回去躺几天吗？”
这句话像按下了暂停键。
张佳怡挥到半空的手僵住了，所有挣扎的力道瞬间消散，身体却依旧僵硬着，微微发抖。
陈青紧紧抱了她一会儿，感受她身体的颤抖渐渐平息，才叹了口气，声音放软了些，带着一丝疲惫：“一来就劈头盖脸一顿骂，跟点了火的鞭炮似的，总得给我个机会解释吧？”
“那你说啊！”
张佳怡把脸埋在他胸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散的委屈。
“她只是听说我出院了，过来探望一下，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陈青选择了一个模糊的说法，略去了米雪小酌的细节，“真是于珊处长送我回来的，不信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问她。”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出院了？”
她抬起头，眼圈通红。
“家里有赵姐照顾，告诉你，你不是也只能干着急？何必让你跑来跑去。”
他尽量让语气显得为她着想，然后目光落在地上的狼藉，适时地转移了话题，语气带着真实的惋惜，“只是可惜了你熬了几个小时的汤……是你自己亲手熬的？”
“……嗯。”
张佳怡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心疼和失落，“守着砂锅熬了好久的……”
“走，进屋，我给你擦擦，把鞋换了！”
就在两人转身准备敲门进屋的时候，楼道里电梯门忽然打开，柯洁冲了出来。
一眼就看见张佳怡挽着陈青的手臂，还有满地的汤汁的狼藉。
“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也来了？”
“你小子，我好心陪佳怡来给你道歉的！”
柯洁瞪着眼睛，楼道里的里的灯光将他脸上那份错愕与探究照得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在陈青扶着后腰的手、张佳怡微红的眼圈以及地上泼洒的汤汁之间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表妹那只紧紧挽着陈青胳膊的手上。
“你们这……”
柯洁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本来是陪着表妹前来正式道歉的。
到了楼下，张佳怡却犹豫了好久才下车，而且还不让他跟着。
可是，在楼下听到上面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担心两人起冲突才跟上来的，这情景却与他预想的道歉现场相去甚远。
陈青忍着腰间传来的阵阵钝痛，面上却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先发制人：“来得正好，赶紧搭把手，佳怡好心给我送汤，没拿稳洒了，还差点把我这伤号给带倒。”
他语气自然，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质问从未发生，巧妙地将柯洁的注意力引向了意外和自己的伤势。
张佳怡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想松开手，却被陈青的手臂不着痕迹地夹紧了些。
她抬眼瞥见陈青侧脸渗出的细微汗珠，想到他刚才那声吃痛的抽气，到嘴边辩解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抿着唇，默认了这个说法，耳根却悄悄红了。
柯洁狐疑地看了看两人，尤其是表妹那副难得显露的、带着点顺从甚至依赖的姿态，与他印象中那个骄傲尖刻的表妹判若两人。
他心下嘀咕，但陈青的伤是实打实的，地上狼藉也是真的，便暂时压下了疑问，上前两步：“啧，怎么这么不小心！青哥你这腰可不能再闪着了，佳怡你也是，毛手毛脚的！”
他一边数落，一边弯腰想去收拾。
“别弄了，柯洁。”
陈青阻止他，“待会儿让赵姐处理就行，你先扶我进去，这门口站着腰受不了。”
“哎，好！”
柯洁连忙搀住陈青另一只胳膊。
张佳怡这才顺势松开手，看着两个男人小心地挪进屋里，自己则跟在后面，心情复杂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保温桶残骸。
那里面是她纠结忐忑了一下午的心意，如今和她的心情一样，碎了一地，却又似乎……有了某种新的开端？
赵心美早已闻声守在门内，见状赶紧拿来拖鞋和干净的毛巾。
陈青被扶到沙发坐下，柯洁这才得空仔细打量他：“青哥，脸色还是有点白啊，真没事了？”
“死不了，就是得养着。”
陈青摆摆手，看向正低头换鞋的张佳怡，“佳怡，裤脚湿了，让赵姐找条我的休闲裤你先换上，别着凉。”
“不用……”
张佳怡下意识拒绝。
“听陈书记的，姑娘，湿衣服穿着难受，我这就去拿。”
赵心美不容分说，快步走向卧室。
张佳怡只好跟着过去。
客厅里剩下陈青和柯洁。
柯洁凑近了些，胳膊肘碰碰陈青，脸上堆起男人间那种心照不宣的调侃笑容。
压低声音：“青哥，行啊！我这表妹……石头心肠这是终于被捂热了？以前见你，哪回不是鼻子不是眼，一句话都懒得多说的？”
陈青没什么表情地斜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别瞎猜，她就是撞了我心里过意不去，来看看，刚才没拿稳汤洒了，吓一跳，我扶了她一把而已。”
“哦！扶得好，扶得妙！”
柯洁拉长声调，挤眉弄眼，摆明了半个字都不信。
但见陈青不想多谈，便识趣地收敛了玩笑，神色正经了几分：“说正事，青哥，年关眼瞅着就到了，开发区那边……有没有什么……让兄弟们也沾沾光的路子？”
“想什么呢？”
陈青瞥了他一眼，带着点警示，“省发改委督察组才刚离开，这会儿就想着伸手！是嫌我麻烦事不多吗？”
柯洁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嘿嘿干笑两声，给自己找补：“瞧你说的，哪能啊！就是正常的生意往来，合规合法，我也是......家里老爷子念叨，让我有机会帮着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陈青目光带着审视的看向他。
“就……按常理说，DJ这巨无霸一落地，那些想挤进开发区分杯羹的企业，这节骨眼上不该有点表示吗？方方面面的……青哥你喜欢什么，或者需要什么，透个口风，底下自然有人会意，我去操办，保证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柯洁说得隐晦，但意思很清楚。
陈青看着他，忽然笑了一下，带着点嘲弄：“你自己的布包玛特、黄拜单车那摊子还不够忙？还有心思替家里琢磨这些？”
“咳，陈青，这你就不懂了。”
柯洁压低嗓音，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在咱们这儿，这才是常规操作，人情往来嘛，家里主要是做工程和建材的，这块蛋糕太大了，谁看着不眼热？”
陈青神色微凝：“是听到什么特别的风声了？”
“那倒没有明晃晃的。”
柯洁摇摇头，身体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就是觉得……这局面，静得有点吓人，不对劲！”
“怎么说？”
“你想啊。”
柯洁掰扯起来，“DJ这块流油的肥肉砸下来，安平本地那些有头有脸、盘根错节的地头蛇，前阵子还上蹿下跳，到处托关系找门路想啃一口的，最近突然全哑火了，这正常吗？”
“你以为我之前在公安局白待的？”
陈青语气平静，却自有分量，“些小鱼小虾，蹦跶不起来。”
“哎，我说的不是街面上那些小混混！”
柯洁有点急，“是那些……台面下能量不小，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但真能卡你脖子、坏你好事的人！具体是谁我也说不清，就是一种感觉，家里长辈也说这安静得邪乎，太不正常了！”
陈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柯洁所说的这直觉并非空穴来风，和他之前的判断不谋而合。
表面的风平浪静，往往底下暗潮汹涌。
他现在病休在家，于珊虽是干将，但毕竟是暂代，在某些人眼里，或许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机。
“开发区管委会和监督联络组不是摆设，于处长在那儿镇着呢。”
陈青先定了基调，稳住柯洁。
随即话锋一转，透着谨慎，“不过，你们自己也多上点心，马上要换届了，敏感时期，领导们对任何风吹草动都盯得紧，布包玛特、黄拜单车在城关镇的门店和投放点，都叮嘱下面的人规矩点，别惹麻烦。”
“明白！”
柯洁郑重点头，“开发区是咱们在临州的大本营，更是你的心血，就看在青哥你的面子上，也绝不能出半点岔子。”
“小心无大错。”
陈青特意叮嘱，“尤其是你们家还有建筑施工的产业，年关农民工工资可是高压线，必须足额按时发放，一分钱都不能拖欠！这是政治任务，也是底线。”
“这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