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是我考虑不足,应急方案没有预先设定,以后,一定修正。”
电话里周浩很大度的说道:“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
他毫不掩饰自己的处境,“安平开发区,是你一手搞起来的,是临州未来几年的经济引擎,也是我们最重要的政绩!本来……唉,我也不瞒你,之前的局面,我本已无心争些什么,但现在不同了,DJ的成功落地,让省里对临州、对开发区都刮目相看!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声音陡然加重,充满了强烈的企图心:“我们不能让前期的心血,因为这一次的意外就付诸东流!更不能让这沉甸甸的政绩,到头来只为他人做嫁衣!”
这几乎是赤裸裸的诉求和施压。
周浩被DJ项目带来的巨大政治红利刺激了野心,却被调查组风波打乱了步骤,如今他急切地需要陈青再次创造奇迹,帮他扳回局面,增加留任或更进一步的重磅筹码。
“不管如何变化,领导的指示,我都会放在第一位。”
陈青赶紧回应了周浩想要听到的话。
这话让周浩似乎很满意,听筒里传来他非常笃定的声音:“只要我还在临州,必定会全力推动安平开发区升格!副处级架构,而你陈青,应该是当之无愧的首任党工委书记、管委会主任的不二人选!”
陈青握着手机,心里却在快速的分析着目前的局势。
周浩的承诺和急切,像一把双刃剑。
这个承诺,分量极重!不仅明确了周浩的意图,也为陈勾勒出了清晰的短期政治蓝图。
因调查组风波,朱治国快刀斩乱麻的处理让周浩前期略显被动,这个电话无疑带有稳住陈青、并试图挽回局面的意味。
“感谢领导的信任和支持!”
陈青先是诚恳表态,随即话锋微转,透露出一丝无奈,“只是,朱书记明确要求我安心休养,年关前这段时间,我这病休恐怕……”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周浩的询问:“于珊暂管,你觉得她能担得起这担子吗?”
“领导,时间其实不长,紧接着就是各种团拜和年终总结,就连DJ集团那边也进入节奏了。”
陈青意有所指。
“难道就没有特别紧急棘手的事务?”
周浩追问。
“当然有!”
陈青把话挑明,“年关将近,返乡人流增大,开发区这块肥肉,盯着的人可不少,他暗示这个敏感时期容易出意外”,尤其今年开发区分量不同往日。
但他紧接着给了周浩一颗定心丸:“领导,开发区的政府工作有其延续性,于处也只是暂代。”
他暗示周浩,稳住开发区大局、确保不出纰漏,尤其是在各类会议密集期展现出掌控力,才是扭转局面的关键,这比单纯给他个人承诺更重要。
开发区的稳定,需要市里的全力支持和保障。
结束通话,陈青默默的放下手机。
周浩的留任或高升,以及开发区升格的蓝图,对他而言确是关键一步。
从以往的态度而言,朱治国求稳与周浩不主张却极力暗中帮助而言,他留任在临州,无疑对陈青本人而言是最好的。
但他清楚,眼下并非急切推进之时。
DJ集团军工级精密厂房改造投产最早也要到明年六七月,后续新园区建设更是周期漫长。
这半年到一年时间,DJ集团本身并非需要时刻紧盯的焦点,稳固根基、化解危机、等待时机才是正道。
但是,周浩的急切也不是没有道理。
之前,朱治国、周浩两人换届之后的去处应该都是运作了不短时间了,突然来一个激奋人心的大事,就连求稳的朱治国都破天荒的出手果断,周浩怎么可能坐得住。
可是,从长远来看,于珊的晋升才是他最应该在意的。
至于朱治国、周浩,乃至安平县委、县政府的领导走向,他真的不太关心。
如此大胆把市、县领导的前途不当一回事的,也只有重生归来的他才敢如此大胆!
周浩把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他也不太可能置之不理。
但机会,周浩能不能抓住,那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周浩的电话挂断后,陈青沉吟片刻,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于珊:
年关将至,返乡人流增多,务必注意团结稳定,遇事第一时间上报县委、县政府和市政府。
他相信,以于珊市委综合处处长的敏锐,自然能读懂这平静叮嘱下的深意。
账务清算、农民工工资发放,这些虽是年关常规工作,有国家政策框定,各方协商妥当即可。
真正的不确定因素,还是DJ集团这块突然落地的巨型蛋糕,不知会引来多少觊觎的目光。
他此前预判安平县内部早该有的动静迟迟未现,如今他恰巧病休在家,那些藏在暗处的人,恐怕快要按捺不住了。
果然,没过多久,于珊的回复来了,措辞一如既往地严谨克制:周市长对开发区的关切,我们已深刻领会。
陈青嘴角微扬,回了个简单的赞。
午饭过后,赵心美又细致地替他按摩腰部,然后搀扶着他在客厅里一步步缓慢行走复健。
陈青走得艰难,全程半弯着腰用身体支撑着他的赵心美更是累得满头是汗。
“陈书记,您先坐着歇会儿。”
赵心美喘着气,用袖子擦了擦额角,“我去冲一下。”
陈青点点头,看着她疲惫的背影,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卫生间的水声淅淅沥沥。
陈青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思索着接下来的局势。
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温热的手轻轻搭上他的肩膀,力道适中地揉捏起来。
他微微一怔,刚睁开眼,便感觉到发顶传来两团柔软而温暖的触碰,还带着刚沐浴后的湿润和清香!那是沐浴露的味道,掩盖了她身上常年沾染的淡淡油烟味。
陈青身体瞬间僵住,随即又缓缓放松下来,最终沉默地闭上了眼睛。
前世,多少个夜晚,他独自守在客厅。
即便后来官至县委书记,等待他的也从来不是这般温柔的抚慰。
万仙仙总是以太累推脱,洗漱后便径直入睡,留给他一个冷漠的背影和假装熟睡的鼾声。
这种亲密无间的体贴,于他而言曾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直到晚饭时分,赵甜甜放学回家,推开门的欢快脚步在看见沙发上的陈青时骤然停住。
“小声点。”
赵心美连忙从厨房探出头提醒,“你陈叔叔受伤了。”
赵甜甜却像是没听见,几步冲到沙发前,脸上写满了紧张,上下打量着陈青:“陈叔叔,你哪儿受伤了?严不严重?”
“没事,就是腰不小心扭了一下。”
陈青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
“我看看!”
赵甜甜说着就要伸手去掀他的衣角。
“哎,小孩子别瞎动!”
陈青忍着疼连忙挡开,略带尴尬地看向赵心美求助。
“甜甜!”
赵心美赶紧过来解围,“你陈叔叔真没事,快去洗手吃饭!”
赵甜甜将信将疑,但还是听话去了。
不一会儿,她却主动把饭菜都端到了沙发前的茶几上,还将茶几朝陈青推近了些。
陈青失笑:“你这是把我当不能自理的病人了?”
“扭伤腰可不是小事!”
赵甜甜一本正经地反驳,“我们村有个大叔扭了腰,被他老婆骂了整整一晚上呢!”
话音落下,让客厅里的声音瞬间安静。
陈青和赵心美同时有些尴尬地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说赵甜甜不懂,她前些时日还曾有过以身相许报恩的懵懂念头!
说她懂,这没头没脑的虎狼之词又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好在她本人似乎并未察觉话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