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清清，恭喜恭喜。」
「对呀，这下工资涨得不少吧，可要请大家伙吃饭呀。」
「当然啦，今晚随你们点，谢谢大家对我的照顾。」
江清清在人群里笑容满面，享受着同事的恭维。
有人看到我出来，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几人互相使眼色，顿时沉默下来。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假惺惺道：「谢谢小夕姐今天的认可，我以后会更加努力的，希望小夕姐也能早日升职。」
「我没心情和你玩姐姐妹妹的游戏，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公司里的谣言是怎么来的？」
我只是正常地发出疑问，江清清眼泪就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哽咽道：「小夕姐，我只是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不能理解你有着我羡慕的父母亲人却不珍惜，这才和同事抱怨了几下。
真的没有想以此作为胜过你的手段，如果你不信，我现在就去找领导解释，放弃这次的升职。」
我静静地盯着她，默不作声。
她见我没有阻拦的意思，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有些尴尬地将视线转移到刚刚那一团同事身上，过了几秒，终于有个男同事开口：「清清你是靠自己能力胜的，不要把错揽在自己身上，有些人连父母都能抛弃，谁知道哪天会不会在工作中捅窟窿。」
这个男生平时就跟在江清清身边献殷勤，对我意见颇深。
一个人出头，剩下的也纷纷附和：「听说清清和你还是老乡呢，在外打拼都是亲人，你别计较了。」
「对呀，不就是一次升职加薪的机会吗，别这么小气，做人有点格局。」
小气？
「你上次工作出错，把责任都推到小王身上，我可是路过办公室听得清清楚楚。」我指着说这话的同事清清楚楚地说道。
小王一听当场揪住他的领子质问：「什么，你给我说清楚，你上次不是说推给小张吗？」
「难怪领导只发现我捅的娄子。」
突然被点到小张懵了几秒，也加入了进去，几人乱作一团，越说抖出来的料越多。
江清清见没人搭理她，想悄悄退场。
我拽着她出了公司，准备好好算账。
「王夕，你想对清清做什么？」林生突然挡在江清清身前，眼神警告似地看着我。
10
真巧，我正好还要找他问件事。
「光天化日的，我能做什么？」
「你以前也这么蠢吗？」
真不知道以前被什么猪油蒙了心，我有些嫌弃地瞥他一眼。
林生看着对面的人不想多看他一眼的样子，心里莫名不爽。
但他自认是个好男人，是和王夕分手后才同意江清清的告白，这段恋爱关系中，自己没有错。
像是说服了自己，他又挺起了胸膛，像只炸毛的公鸡捍卫自己的领地：「清清太过于善良，玩不过你，我怕她吃亏。」
我忍住给这张脸盖上巴掌印的冲动，尽量平静地问道：「你是不是和我爸妈说了什么？」
他开始闪烁其词，嘟嘟囔囔地不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江清清探出头，一脸无辜道：「叔叔阿姨给林生哥打电话诉苦，林生哥说你这几年攒了十万元左右，让他们别担心，你能养活他们。」
果真如此，知道我存款的只有林生，我早就想到他们是从林生口中得知的。
「小夕，你父母这么大年纪了，小时候的事情你就别计较了。」
真是刀子不割在自己身上是不会痛的，我说：「就为了这十万块钱，他们在我屋里喷了各种引发哮喘的喷雾，丢了我的药，如果不是救护车及时，这十万元就成了他们开开心心拿的遗产。」
「这样的父母称得上父母吗？」
林生被我的话噎了一下，江清清又开始她的绿茶发言：「可是他们也只是想要有钱安度晚年，这不是你作为女儿该做的吗？」
话说早了，这巴掌印应该盖在她脸上。
然后她又莫名其妙红了眼眶，述说她在孤儿院的悲惨童年。
林生心疼坏了，把人搂在怀里安慰。
两人偶尔深情对视，我站在旁边像根柱子。
倒不是我有当电灯泡的癖好，而是江清清说她腰上有个圆形胎记吸引了我。
那天，我弟说爸妈的亲生女儿腰上也有个圆形胎记。
并且江清清长大的孤儿院就在我老家附近。
我突然走过去抱住江清清，拍了两下她的肩膀：「确实好可怜。」
他们一把推开我，眼神好像在骂我是不是有病。
我也不在意，等他们走后摊开手掌。
一根江清清的头发。
11
周末一大早，我就被手机的振动声吵醒。
我打开手机，工作群里全是艾特我的消息。
最上面是一段视频。
我爸妈在屏幕前痛哭流涕地讲自己的不孝女，怎么不管不顾在老家的年迈爸妈，怎么把他们从家里赶出来。
不出意外，这个不孝女就是我。
视频点赞已经上万，评论区都在谴责我。
公司领导给我发消息，让我这几天不要去公司，以免被网友看到，对公司的影响不好。
我爸妈一直生活在农村，智能手机也是前两年才让我给他们买的。
所以，我是不信这种方式会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肯定有人在背后出谋划策。
想到这，脑海里第一个蹦出来的居然是林生。
手机铃声响起，我弟着急地问：「姐，你看到那个视频了吗？我给爸妈租了个房子，方便他们去医院复查，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我已经在评论区替你解释过了，但没什么用，网友都在看热闹，根本不听我说的。」
我听的心里暖暖的，看来他是真的长大了，也没有被我爸妈的思想带歪。
「别担心，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
「奥奥，那你有需要帮忙的要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短短一会儿，视频点赞量又增加了一千多，热度飙升。
我从黑名单里找到林生的手机号拨过去，对面接得很快。
「林生，是不是你给我爸妈出得主意。」
他沉默一会，还想继续狡辩。
我直接挂了电话，本来只是为了证实一下我的猜测，他这个样子我太了解，肯定是他。
江清清嘚瑟坏了，在工作群里不停发消息。
「我觉得可能有误会，小夕姐你快解释呀。」
「小夕姐，你怎么不说话，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以前听林生哥说你很善良，大学时经常喂流浪猫狗。」
「难道这都是你装出来的吗？」
我：「你睡醒了吗？」
江清清：「当然了，你问这干什么？」
我：「我觉得你好像没用脑子打字，还以为你做梦呢。」
12
事情发酵得越来越大，甚至不少热心网友提出帮他们请律师。
我拿好准备的东西，联系他们见一面，并允许他们开直播，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拒绝。
还请了林生和江清清，特别表明了有礼物送给他们，
我一进门就看到他们四个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天。
仿佛一家四口。
不对，以后就是真的一家四口。
这个惊喜还是等会儿再告诉他们吧。
万一太开心，影响直播也不好。
几人见我到了，立马换上了严肃冷漠的表情。
我无所谓地朝他们笑笑：「开始吧。」
「等等！」
我妈叫住林生，转头拿了个什么东西，背过身往眼里滴了几滴。
再抬头时，眼泪哗啦哗啦地流，摆手让林生继续。
一开播，我妈凑过去讲着老一套，声情并茂的我都想为她鼓掌。
讲完后就把镜头怼到我面前：「这就是我养了二十几年的闺女，大家评评理呀。」
我拿过手机，和屏幕前的各位打了个招呼。
弹幕刷新得飞快，但都是骂我的。
「我不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女儿。」
气氛凝滞一瞬，房间里的几人神色各异，但网友并没有什么转变，反而骂得更厉害。
也是，无亲无故的养育之恩听起来更伟大。
更显得我是个白眼狼。
我把我弟拉进直播间，请他开麦，讲述这二十几年这对夫妻对我的“养育之恩”。
「大家好，我是王夕的弟弟，也是这对老人的亲生儿子。」
「我姐姐是我爸妈捡来的，只是为了养大换彩礼。她从小就包揽了我们所有的家务活，冬天凉水洗衣，扫地做饭都是轻松的。」
「我姐十六岁时，我妈想把她嫁给村里的老头，因为老头给的彩礼高，我姐当时差点自杀，才不了了之。」
「并不是他们怕我姐真的想不开，而是我姐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发了奖学金，他们又看到了赚钱的新门路。」
「还有……」
我妈尖叫着夺过手机关机，但没有用，我和我弟商量好会在他的号继续爆料。
我爸一瘸一拐地拿着拐杖敲我，被凳子绊倒在地，哀嚎地叫人扶他。
林生和江清清这才缓过神，过去把他扶起来，两人不赞成地看着我。
林生说：「小夕，这种家丑怎么能在网上说，这让你爸妈以后怎么做人。」
我反问：「你教他们在网上摸黑我的时候，想过我怎么做人吗？」
他涨红了脸，想要反驳又无话可说。
我妈坐在地上撒泼打滚，江清清过去安抚她：「阿姨，你别生气，小夕姐不孝顺你，你就把我当女儿。」
「江清清，你之前是不是说过，愿意把工资都孝顺父母？」
她偷偷瞪我一眼，林生在旁边看着，她只能认下：「对，我肯定愿意，但是我从小就没有亲生父母。」
她特意加重了“亲生”两个字，生怕我妈把她的话当真，找她要钱。
我从包里拿出亲子鉴定，拍到桌子上：「那你可要谢谢我，我帮你找到亲生父母了，就是他们。」
她脸色一下子僵了，不可置信地拿起来。
我妈“噌”一下站起来，看到结果笑得合不拢嘴，胳膊搭在江清清背上，满意地看着她的新女儿，或者说是新取款机。
林生和我爸也一脸惊讶地过来，看看是真是假。
江清清推开几人，站到我面前把亲子鉴定撕得粉碎：「你骗人，这不是我的信息。」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再去测一次。」
反正我的目的达到了，这对夫妻不会放过这个血包的。
她愿不愿意都摆脱不了他们。
13
三个月后
我拉着行李箱住进了新租的房子。
虽然网友刚开始不信我弟的一面之词，但我把他们在我房间喷东西的视频以及医院开的证明发到了网上。
现在他们终究自食恶果，被网友骂了好一段时间，流传着各种表情包，彻底不敢来找我的麻烦了。
江清清为了她的人设，不得已把他们接到了自己家，每天被呼来喝去。我去办离职时，她脸上的疲惫藏都藏不住。
我换了个新城市生活，养了只小狗，又懒又粘人，所以他的名字叫懒懒。
傍晚窝在沙发上追剧，懒懒趴在我脚边睡觉。
手机突然弹出很多消息，大部分是江清清发来的。
「王夕，求求你，你把他们带走吧。」
「他们只会要钱，不给就去公司闹，我已经担惊受怕好多天了。」
「他们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才是该养他们的人。」
……
发了很多条，看来她被他们折磨得不轻。
还有几条林生发来的：「小夕，我错了。」
「江清清的善良都是假的，她居然想偷偷一走了之，还好我通知了你爸妈。」
「我和她分手了，我觉得你才是最适合我的善良女孩，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真怀疑林生脑子有问题，他找的不是女朋友，而是圣母。
我翻着白眼把他们通通拉黑。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只属于我的户口本。
脚边的懒懒睡醒了，在我身边跑来跑去。
我看了看窗外的夕阳，给他套上狗绳：「走，咱们出去玩。」
幸好，一切都在变好。